迦樓桫摩走近姐姐身側,扶她起。
晚風蕭條,春天似秋。蒼蘭的一頭黑髮共衣鬢翩起,他見她的眉心帶著躊躇
,神形亦憔悴。長髮飄起來撩在他面上是癢。
“姐……”
“我殺他並非為你,而是天空的未來。”她的眼眸是和他一樣的灰色,“是
的,桫摩。大祭司是為我殺。”
桫摩呆立少息,後跪拜。“而是天空的未來。”他重複。蒼蘭幽嘆而已。
“姐,這是……我的罪。”
靈歌是悅美的,新夜的天空也是寧靜。海洋安詳地像是大祭司的恩慈。然而
也當想到驚濤駭浪的日子。那排山倒海的水牆,天地將傾,留下白骨靈歌。
人散的時候,桫摩和蒼蘭一直留在斷崖。峭壁嶙峋,淵面空虛。
低下頭去,望見諸水集結成海,浩瀚無邊際。
月色下漂浮的點是大祭司的靈窟。海鷗追隨著飛,紛紛的花瓣已散盡在風中
和海水。不知所蹤。
“它張開雙翼,達萬米長。斷崖只在它身體邊緣的一塊骨突之上,小的時候
,我們曾在這裡望海。”蒼蘭對他說。
“看海的時候,唯一覺得蒼茫。那麼多理想和生命都彙整合海流,方向也紊
亂。桫摩,當我有了一對翼,突然發覺海天並不是如此美滿。天是家園,卻非歸
宿。”
她接著道:“歸宿不可以是孤僻。桫摩,當我,我們死去那天,浮沉海面,
也會有這鮮花和飛鳥葬?”
他沉默。遠處懸浮的點漸去漸遠,彼此落淚。
“姐姐,大祭司……是因我死。這不祥。”
她又一次捧起他面頰:“記住:桫摩。你,並不是魔鬼。你,是——這天空
的救主。”
“來。拉住我的手我共你飛。等我們飛到最高,你再往下看,看那些山巒、
河流、海洋、神廟、祭壇、眾生,只不過都是漸行漸遠的點陣。那些註定要發生
、壯大、相遇、荒廢,或著死亡,都是逃不過命運的規程。本不由己,何必惘然?”
桫摩把姐姐的手握在掌心,她於是張開羽翼帶他起飛。
“握緊我,再大力點。”
高天的風疾,他的手心竟全是汗。蒼蘭從後面抱緊弟弟的腰,她的胸部貼在
他寬厚背肌,他手心竟是汗。她鬢角飄揚起的髮絲是那麼豔。
她笑,他輕輕地叫喚她的名字。
他開始喜歡風眼的感覺,那是激烈的。一雙翅膀的揮舞就能升到最接近天庭
的地方,得到一個審視凡間的高處。
是的,月色下的那些山巒、河流、海洋、神廟、祭壇、眾生,只不過欠缺一
個高度的藐視。他們註定要發生、壯大、相遇、荒廢,或著死亡,都在遵循在天
命的規程。
他開始眷戀一雙翅膀的飛翔。那彷彿超脫宿命,凌駕長空。亦神亦魔,亦生
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