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舉行林國棟林老教授的家祭儀式。請親屬到……”
門口兩側擺滿了花圈和高架花籃,粉紅色的輓聯從天花板垂下,上面用毛筆寫著斗大的‘芳流德世’、‘斗山安仰’、‘羽化登仙’、‘風冷杏壇’……還有不少罕見的詞彙,輓聯下方則寫著贈送者的姓名或團體單位。
靈堂前佈置了許多鮮花,蝴蝶蘭、香水百合、各色菊花,強力的冷氣徐徐吹送,把上面的輓聯吹得有如綵帶一般飛揚。整個靈堂像是一座冰凍的花園,香氣瀰漫卻帶著寒冷死寂的氣味。
就像展覽室裡的標本。
儀式持續進行著,親屬跪拜、起身、再跪拜、再起身……
“呵……”月蝶偷偷地掩了個哈欠。
展華戳了戳她,靠近她耳邊小聲地問:“你昨天沒睡好啊?”
“嗯。”月蝶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細長的睫毛如蝴蝶羽翼一般,扇了扇,然後低頭把淚水拭去。
“你昨晚熬夜?”
“怎麼可能!”她又不是不知道今天一早就要來參加教授的喪禮。
“總不會是傷心難過吧?說,你昨晚幹了什麼好事?”展華壓低聲音,語帶曖昧。
“你胡思亂想什麼?”月蝶橫了他一眼,也壓低聲音說:“只是頻頻醒來,沒睡好罷了。”
“頻尿……不,做惡夢?”展華一看到月蝶的起手式,趕忙改口。
月蝶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說:“也不是做惡夢……只是好像聽到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
月蝶想了好久,才說:“聽不出來,一醒來就沒了,可是一入睡那聲音又突然出現……好像是什麼東西移動的聲音,但又不是腳步聲。”
“你這就是做惡夢嘛!”展華聽完,下了結論。
“就說不是作夢!我很清楚!更何況哪有一個夢一直重複作的?我整個晚上被那聲音弄醒不下五、六次耶!”
展華雙手抱胸,很有架式的低頭故做沉思,旋即露出恍然的神色,說:“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月蝶翻了翻眼,受不了他的裝模作樣。
“……就是那個嘛!”展華吐出舌頭,舉起兩手作出要掐月蝶的姿勢。
“你再說,我可要生氣囉!”月蝶怒瞪著展華。
“切,我跟你開玩笑的……”
沈月蝶透明清澈的眼底閃過一抹害怕的陰影,然而小巧的下巴卻不服輸地高高揚起,用力地瞪著展華。
“嘖,我道歉可以吧?我的大小姐,你就別生氣了咩~”“現在進行公祭儀式。xx市議員代表xxx請上前就位,下面請xx大學準備。主祭者就位……”
聽到司儀這麼說,月蝶離開位置隨著同學跟在主任以及教授的後面等待。不久,輪到他們學校,依照司儀的指示,鞠躬,上香,捻香,然後再次鞠躬。
人類的生命就跟蝴蝶一樣脆弱。
人群慢慢走出禮堂,黑壓壓的一片,外頭豔陽高照。
裡面冷,外面熱,瞬間的溫差讓不少人感到不舒服,看到走廊上的人潮,更是令人鬱悶,然而卻沒有人想要離開有屋簷的走廊,被太陽燒烤。
一個挨著一個,像是螞蟻送葬隊伍。
“走吧,一起吃飯?”安揚來到門口,發現月蝶隔著玻璃門看著外面發楞。
“嗯?喔,走吧。”
展華也湊過來說:“後遺症發作了呴,要不要吃完飯送你回家?免得你路上睡著。”
安揚問:“後遺症?”
“月蝶說她昨晚沒睡好。”展華替她回答。
“沒睡好?”安揚推了推眼鏡,看著月蝶,眼下的確有睡不好的證據,淡淡的陰影。
她有點疲倦地說:“嗯,一直聽到有聲音,醒來好幾次。”
“有聲音?”
展華又熱心地替她回答:“她說聽不出來是什麼聲音,每當她要睡著時就會聽到,好像移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