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在窗外靜靜地看著,他從兩人的眼中看見了一種熟悉的感情,這種感情他在自己的眼中看見過。忽然之間,他又覺得這種眼神很陌生,他和她相識了三十三年,共度了三十三年,但是從來沒有從她的眼中看見過這樣子的眼神,甚至沒有人這樣子看過他,所以他覺得很陌生。
黑袍忽然感覺有些難過,難過的感覺是從心裡面升起來的,經過胸腔,經過喉嚨,最後到了眼睛之中。他的眼睛有些溼潤。
他從兩人的眼中看見了愛。
他還在看著,只是現在他想要看的人不再是她而是另一個人——他的女兒。
是的,他有一個女兒的。
雖然他待在家裡的時候很少,雖然女兒對他有些陌生,但是他終究還是有一個女兒的。
他想看看她。
片刻之後,一個拿著七彩風車的小女孩走進了廚房,在廚房之中奔跑著,歡笑著,風車呼啦啦的轉著,就像是小女孩此刻愉悅的心情一樣。
這個女孩太小了,只有五六歲,不是黑袍的女兒。
不是他的女兒,卻是她的女兒。女子將小女孩抱在了懷中,嘴裡面說著呵斥的話,眼中卻滿是寵溺之情。
從他們的談話中,黑袍知道了,這是她和身旁的男子生的女兒。
這個女孩長得很可愛,粉雕玉琢,像是一個精緻的瓷娃娃一般。
黑袍更加思念自己的女兒了。
但是他沒有見到女兒,找遍了整個村莊都沒有見到。
無意中,他聽人說起了自己,說起了自己的女兒。女媧書庫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回憶著村子中的人,有哪些在這幾年中埋進了黃土,有哪些離開村子一去不返。
老者提到了黑袍,也提到了他的女兒。
他的女兒已經埋進了黃土,而他就是那個一去不返的人。
黑袍忽然之間愣住了,腦中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是怎樣離開村子的。
他走啊走,走了很久,他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飢餓,就這樣一連走了三個月。
他走到了浣河河畔。
還是春天,陽光還是和七年前一樣明媚,鮮花還是和七年前一樣美麗,浣河還是和七年前一樣浩浩蕩蕩。
河畔的繁花之中站立著一個女子,女子人很美,眼眸更美。
是她,蘇浣。
黑袍的思緒終於開始迴歸,他呆呆地看著蘇浣,正如七年前一樣。
在夢中出現千百次的人就在眼前,伊人孑立,繁花盛開,像極了夢中的場景。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上前,只是在花海的另一側靜靜地看著。就這樣看著,他的心也已開始平靜。
他知道,他無法踏出一步了。
他本以為世俗的情情愛愛,責任與義務再也無法束縛住他,但真的走到了這一步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也不過是一介凡人。
一個普通的凡人。
他忽然想,要是七年前沒有遇見蘇浣,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但世間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