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心茫師伯知道嗎?”
“師尊並不知曉,玄妙仙師只將這事告訴過我。”
“師弟你不必多猜疑,師尊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當時玄妙仙師將我交到他的手裡,他也不是一開始就答應的,後來過了段時間,他發現我還算有些天分,便不去管那麼多,將我視為己出。至於我過往的細節,師尊並沒有向玄妙仙師或者我問過任何一句。”侯櫻對夏繁星多疑的問題感到有些不滿。
“好吧,好吧,是我唐突了。”夏繁星淡淡地說,“所以師姐,你的意思是,這塊綢緞,就是當年那襁褓上缺少的一塊?”
“我回去後比對過了,裂縫完全契合。”侯櫻儘量平靜地說,聲音極力掩蓋著悲傷。
“師姐,那這麼說,那襁褓是你父母留給你的,如今殘缺的部分回來了,你找到你的父母了?”
夏繁星訝然道。只是,找到生父母不是應該高興嗎?侯櫻怎麼如此沮喪?
卻只見侯櫻慘笑,一對明眸射出點點幽怨,她搖搖頭說:“蒼天何時遂人願!那天壽君來觀梅峰後,常年在外遊歷的玄妙仙師在那天晚上忽然給我發了一道飛劍傳書。她告訴我說,她近日在雲貴西側一處峽谷內修行,那裡是西極宗和尚的地界,就在南詔國邊境附近不遠處。
仙師說,前一天晚上西極宗舉行法會,邀請仙師參加。那晚的佛光亮徹整個西極宗。法會進行到一半後,仙師明顯地感受到她修煉的峽谷某處有東西和佛光產生了感應。
一般上會和佛光這種至純至潔之物產生感應的,要麼是同樣聖潔的氣息,要麼就是大邪大惡之物。仙師她心裡存了個疑惑。半夜法會結束後,她回到修煉處,用了一門強大的神識秘法,終於找到了一處靈力異樣的地帶。她轟開那裡,在地底下深處,發現了.......一具屍體.......”
話說到後面,侯櫻的聲音越發顫抖了。夏繁星心猛地一揪,不敢看向侯櫻悽婉迷離的目光 。
“那具屍體,面目全非。全身上下被折磨的體無完膚。只有無盡的怨毒氣息和悔恨之意盤旋在地底下那個洞窟裡。仙師.......仙師說那具屍體已經有了二十來年了,在這種環境下仍能保持住不完全腐爛,說明生前也是個修為頗高的人.......
那是一具女屍,仙師在她的手中,她的手攥得非常緊,找出了這塊被揉皺了的綢緞,綢緞一接觸到外界空氣,又變得光潔如新。為什麼生前也是一個高手,卻被折辱凌虐成這副模樣?她另一隻手攥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的字跡,是———‘女孩兒出生時嚶嚶哭泣,若得恩人相救,請將她隨我卑姓,名為侯櫻......’”
說罷,侯櫻再也忍耐不住,淚水泉湧出已然紅腫的雙眼。夏繁星感覺到侯櫻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緊緊地攥著,彷彿要將他的手骨碾碎。夏繁星能夠理解她這種天崩地裂般遭受打擊的痛苦,看到侯櫻這般無助哭泣,就好像看到了不久前觀梅峰上的自己,心中也著實不忍。
索性一咬牙,拉過侯櫻的手,另一隻手撫過她冰涼的玉頸,將這平日裡的冰美人攬入懷中。柔軟的肌膚觸碰帶給他一剎那想入非非的感受後,令他驚訝的是,懷中佳人竟只是動了一下,卻沒有太大的反抗,像只貓兒一樣乖巧地縮在他的懷中,任憑淚水橫流。
如此柔弱可憐的小鳥依人,更讓夏繁星心中不忍,便使出渾身解數,一籮筐的軟言暖語來安慰師姐。終於在一句句發自肺腑的勸慰下,肌膚相親的別樣氣氛裡,侯櫻睜開了哭得紅腫的雙眼,蒼白到極點的臉頰上擠出一個薄笑。身子卻沒有動分毫,仍是依在夏繁星懷中。她開口道:“師弟,你可知我那母親姓侯,玄妙仙師她也姓侯......”
侯櫻並未從他懷中脫身,這令夏繁星既是尷尬,又感到一陣滿足。不過侯櫻這話一說,卻打通了他的思路,令他不由得叫出了自己的發現:“二十四年前,仙逝的玄翠仙師,玄能的道侶,不也姓侯嗎?”
懷中佳人的身子緊了緊,又往他胸膛擠了擠,彷彿在畏懼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所以,所以我一直在想,那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先是我的名字和玄妙仙師取的完全一樣,又是我那母親與玄妙、玄翠仙師又都姓侯,再是她走的日子和玄翠仙師相差不遠,難道他們,是同一人?”
“不會!”夏繁星堅定的說。“當時玄翠仙師元嬰中期渡大劫失敗,道心破裂患上絕症,她的仙逝是宗內很大的一件事。我的師尊曾給我看過宗內下葬玄翠仙師的影像,當時玄能請壽君喚來元壽山上三頭青鸞為道侶悼念,江湖上更是來了不少仙俗客人來參加葬禮。入土時玄翠仙師氣表儀容不減分毫。況且這兩人未有後的事情宗內人盡皆知,修士生育更是十分的麻煩繁雜,不可能有什麼私生子。玄翠仙師的死可以說是如假包換,更不可能在西極宗內被發現遺骨。”
儘管這個結論很殘酷,儘管這個事件很巧合,巧合到了幾乎像是老天爺在做戲,但當初心衡為了給他長長見識看的影像告訴他,玄翠確確實實是被葬在屠豕宗內。不會,更不可能有人能將她的屍骨盜出!而他夏繁星,這時又只能這麼告訴精神不濟的侯櫻。沉默片刻,夏繁星開口問道:“那麼師姐,玄妙仙師後來又是怎麼說的?”
但懷中佳人彷彿沒聽見他的疑問,只自喃喃道:“那為什麼,會有這麼巧?又為什麼,我的父親不能保護孃親?為什麼,孃親做了什麼錯事,要這樣把她折磨.......為什麼,要留我一人在世上!”夏繁星又覺胸前一溼,一小片血跡在他的白道袍上擴散開。侯櫻痛苦咬破雙唇,鮮血沾染紅唇。不住的咳嗽,淚水又溼了他另一處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