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和雍丘都是中原大城,兩座城池之間往來的道路雖說暢通無阻,但畢竟不像司隸周邊的道路修得那般好。
馬車搖搖晃晃的行著,坐於其中的雍丘王曹植和國相黃修二人,也隨著車身的擺動一起晃著。
雍丘距離陳留不過五十里,天還沒亮的時候,雍丘王曹植就從雍丘出發。快到中午之時,曹植一行方才到達陳留城外。
自從曹操死後、曹丕登基為帝,曹植以前的公子架子已經收斂了很多。
整個雍丘王府的侍者、衛士加在一起,也不過二百人之數,還大半都是老弱病殘。能湊出二十人的隊伍隨自己前往陳留,對如今的曹植來說已經是很大的排場了。
曹植的緊張之情,隨著離陳留城越來越近,也逐漸提到了嗓子眼上。
雖說之前和先帝曹丕的關係非常緊張,但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彼此相識相知了二三十年,而且有共同的母親卞太后從中說和,兩兄弟之間也沒到你死我活、只能活下一個的地步。
但當今的皇帝乃是先帝之子,自己與先帝有情分、可與當今這位皇帝陛下沒有半點情分!甚至都十餘年沒見過了。
曹植試探性的向國相黃修問道:“黃公,現今已到陳留城外。但我實在對當今的陛下了解甚少,黃公可有什麼可以教我的?”
雖然曹植乃是正經的諸侯王,但對待自己的國相卻從不擺架子,只稱‘我’而不稱“孤”。
黃修乃是冀州常山人,自曹植徙封到雍丘之後,便受了朝廷之令、擔任曹植的雍丘國國相。
先帝曹丕對宗室諸王時時提防,不僅安插了監國謁者和防輔吏這兩個職位監督諸王,連國相都是選擇對朝廷忠心之人。
黃修也是如此。
雖然人都是有預設立場的,但這個立場未嘗不會因為時間的推移而發生變化。
漢朝以來都是郡國並行,郡太守是毫無爭議的兩千石官員,以一郡之地為國的國相也是兩千石官員。
但曹植的雍丘國,只不過是一縣之地。黃修這個國相,也不過是個千石官員而已。
‘國相’頭銜和‘千石’的級別,兩者映襯起來殊為奇怪。
如果一定要打個比方的話,就如同後世有一官員名為市長,但只是個縣級市的市長一般。
數年下來,洛陽朝廷除了督促國相監督曹植、防止曹植有非分之想外,對雍丘國的政績考核、治理情況,就如同全然不在意似的。
當然也沒有任何給黃修升遷和賞賜的意思。
皇帝遠,而雍丘王近。
加之黃修也是個好學之人。與曹植數年接觸下來,才越來越感覺到曹植的才華和文學造詣,久而久之,黃修也對曹植的遭遇有了一絲惻隱之心。
黃修聽聞曹植向自己發問,糾結了片刻後說道:“臣若是對大王說了,還請大王替臣保密。”
曹植本沒抱什麼希望,就如同多年來的無數次發問一般。但今日黃修竟然願意給自己透露些許資訊,實在是意外之喜。
“還請黃公放心。”曹植拱手說道:“我定不會亂說的。”
曹植平日居於雍丘城中,對於國家大政這種資訊的獲取,實在是少的可憐。加之皇帝南征之前,曹植給皇帝上表一事讓皇帝不喜、並更換了監國謁者和防輔吏後,便再少有人願意對曹植說朝中的政事了。
黃修點了點頭,準備對曹植說些無傷大雅的事情:“臣聽聞陛下此番南征乃是大勝,掃平了東吳的十萬叛軍,全據了廬江郡之地。”
曹植疑問道:“此前曹大司馬不是已經佔據皖城了嗎?為何此次還是在皖城?”
黃修說道:“臣聽聞是孫權渡江來攻,而後大魏王師在廬江反擊吳軍。”
“當真是大勝了。”曹植回憶了片刻:“先帝的黃初年間從未如這般勝過。”
“黃公,還記得黃初六年年底,先帝徵吳回來之時,還特意到了雍丘來見我。”曹植仰起頭來回憶:“當時先帝還說,日後若有機會的話會予我一實職,讓我為國家效力呢。”
黃修心裡暗暗嘆了口氣。身邊這位王爺被禁錮多年,對起復以及實職有一種痴迷般的執著。如何能勸?就讓他繼續這樣想吧。
曹植離陳留城還有數里之遠的時候,越騎校尉毌丘儉卻已經在皇帝的面前了。
堂中並無他人。侍中、散騎以及虎衛都被清到了外面。
毌丘儉恭敬的站在皇帝的桌案之側,輕聲向皇帝彙報著洛陽城中的情況。
“誰?荀彧?”曹睿皺眉問道。
“是荀俁(yǔ,不是荀彧。”毌丘儉小心解釋道:“是荀彧的二兒子,荀俁荀曼倩。”
曹睿點了點頭:“此人朕知道。只有這一人死在詔獄裡了?”
“回陛下的話,臣從洛陽出來之時,只有荀俁一人死了。”
“嗯,朕知曉了。衛師傅一共抓了多少人?”曹睿用指節敲著桌面,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