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吳兩國出使大事,蔣琬終究還是不能放心委派給下屬,又不辭辛勞親至武昌。
胡綜又一次到館驛中迎接蔣琬:“又讓公琰兄等了數日,是我之過也。左將軍、綏南將軍皆已回到武昌。”
蔣琬笑著看向胡綜:“偉則,此二人皆為我之事來?倒也不至於這麼快吧,這才五日不到。”
胡綜也面帶笑意的拱手:“不瞞公琰兄,我吳國將有喜事。屆時也請公琰兄前來赴宴。”
“喜事?”蔣琬略帶疑問的看了胡綜一眼:“赴宴是一定的。只不過我遠道而來,並未多帶什麼禮物。”
“什麼禮物不禮物的,吳、漢本是同盟,何必計較這些?”胡綜觀察了一下左右的環境,壓低聲音說道:“不瞞公琰兄,吳王三翁主已與建義校尉朱據朱子範定下婚約,六月二十三日即將成婚!”
蔣琬思略片刻,出言問道:“再有三日就要成婚了?如此喜事,我定然要去赴宴。這朱子範既然姓朱,莫不是吳郡朱氏之人?”
胡綜點了點頭,隨後嘆了口氣道:“故奮武將軍朱休穆此前在皖城戰歿,還是前年故揚州牧呂子衡薨時、魏國曹文烈遣人致喪禮,而後才將骨殖討回的。”
“朱氏精忠為國,吳王當時就許了婚約。國事繁重,一直拖到了今日才辦。”
蔣琬也是一陣嘆息。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吳國有慘痛的回憶,大漢又何嘗不是呢?單單漢中……
算了,別提漢中了。
蔣琬將腦中思緒清空之後,拱手道:“既然左將軍與綏南將軍都已回到武昌,還請偉則帶我前去覲見。”
“好!”胡綜點頭。
胡綜這次本就是來請蔣琬的。二人入了武昌宮後,蔣琬本要再問出兵之事,卻不料諸葛瑾率先提了一個問題:
“公琰,我記得昭烈皇帝是在建安二十四年在漢中沔陽稱漢中王,二十六年在成都稱帝,是也不是?”
諸葛瑾乃是諸葛丞相的胞兄,因而蜀漢眾人即使出訪孫權時偶有奮力相爭,但對諸葛瑾從來都是恭敬異常的。
蔣琬拱手答道:“將軍所言極是。正是二十四年與二十六年。”
不同政權之間的年號並不相通,本質上是來源於政治分歧。當年劉協尚為皇帝之時,天下各處皆遵‘建安’年號,魏蜀吳三處並無區分。
曹丕改建安二十五年為延康元年、後又改為黃初元年,蜀漢這邊根本不可能應。加之劉備還未來得及稱帝,因而莫名憑空多了個建安二十六年來。
孫權倒還用過‘黃初’年號。畢竟曾受魏國封賞,年號只不過是順帶的小事罷了。
諸葛瑾又問:“昔日昭烈皇帝稱漢中王、稱皇帝之時,可有三辭三讓?”
這種事關重大的核心問題,蔣琬絲毫不敢怠慢。認真想了片刻之後,語速極緩的出言答道:
“將軍或許不知,逆賊曹丕脅迫孝愍皇帝行禪讓之禮,這才行辭讓虛禮以作偽飾。我昭烈皇帝繼承劉氏帝業,應天順時以利社稷,又如何要辭讓呢?”
諸葛瑾看了一眼孫權,發現孫權依舊面無表情後,不依不饒繼續問道:
“公琰,所謂辭讓不僅是皇位禪讓,也可以是主君對臣下勸進的辭讓。連這個都沒有嗎?”
蔣琬搖頭:“苟利社稷,專之可也。我昭烈皇帝力扶宗廟傾危,又何來辭讓一說?”
就在這時,胡綜小步走到孫權身側,附在耳邊輕聲說道:“至尊可還記得,臣前幾日與至尊說過,有一從魏國叛離至武昌、喚作隱蕃的年輕士子?”
孫權微微點頭以示知情。
胡綜接著輕聲說道:“此人昨日又給臣寫了封自薦書,稱其曾在魏國太學中學了一年多,素知魏國禮法大政。所謂‘三辭三讓’也在禮法之中,此事或許他能知曉。不若將隱蕃喚來一問?”
孫權看了一眼蔣琬,而後回應道:“可,偉則速去。”
“遵令。”
諸葛瑾依舊問著劉備當年稱帝時的各種細節,包括讖緯、祥瑞、異象、流程、禮制等等,悉數問了個遍。
蔣琬是當年的親歷者,加之孫權稱帝本就是蜀漢內部統一過意見的,因而也不厭其煩的回答著。兩人就這樣一問一答,小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胡綜又從殿外走入,隱蕃也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