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柳易難得地下山給清靜打下手。
早晨山道旁邊的樹蔭和草葉子上都積滿了露水,整個玄空山雲霧繚繞,堪堪可以看清五丈之內。
清靜山腰忙活完了就在山腰講究著睡了,以前的話,清靜還需要搭個簡易的茅屋,石梯壘得遠了,又重新做一個在近處,近兩年來清靜也不需要什麼茅屋了,實在覺得累了,他會登山上去最近得茅屋休息,但這事也不常有,不是清靜不累,更多的是他懶得麻煩。
現在的清靜每天忙活完了,在天色黃昏的時候就在附近選一塊大青石打坐,一坐就是一夜,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修行。
現在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大亮,說不定清靜早已經在山下鑿石塊了,柳易才剛剛下山,身穿黃色道袍,頭上並沒有戴道冠,而是繫了快黃色道巾,柳易下山的時候眼睛幾乎沒有睜開過,清靜鋪的山道方便行走倒成了其二了,其一嘛,柳易壓根就沒有睡醒,柳易為何每天都在這個時候才起床,師父教導無方有三分的責任,徒弟不上進也佔了七分的責任。
山上潮溼,山道上的石梯上甚至在鑿痕中存在的一凼一凼的積水,柳易現在就算是掛在腰間的木劍敲到身後的石梯子他都不在意,自然也不在意石梯子上的積水,沒有大步流星,依然每個小水坑他都踩到了。
雖然山道很長,但被清靜壘成石梯子後很方便登山下山,柳易下山到山腰那裡也只是花了一個時辰,柳易覺得一個時辰已經很久了,那是他不知道以前的時候走到這裡需要花三個時辰,那時候道路泥濘倒是其次,主要是上山基本沒啥子路。
柳易到的時候清靜已經新砌上去了很多石塊,柳易將腰間的木劍平放在了路邊小樹的枝椏上,自告奮勇地上前幫忙。
以前的事實已經說明了他並不擅長鑿石塊,更不擅長觀望別人鑿石塊,柳易並不是那種端篩子端簸箕都嫌份量重的人,上前就選了個出大力氣的。雖然石塊都被就近取材的清靜鑿下來了,但從取材處搬石塊到壘梯子的地方在有些遠,柳易給自己選的正是將材料從取材處搬運過來。
搬石塊的活柳易並不是沒做過,上回在山上還做過呢。可憐今時不同往日,清靜現在的取材更大更沉了,柳易只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也不是什麼高階操作,搬石塊嘛,肚皮出一半的力氣,雙手也出一半的力氣,只要力氣大,其實很輕鬆。
熟能生巧,柳易在搬石塊方面遠遠沒有達到熟練的程度。老道日久天長的練就功夫倒是非常熟練,他鑿石塊的速度比柳易搬石塊的速度快得多。柳易一邊搬石塊一邊特別驚訝於老道的速度和力道,更佩服的是老道的算計,搬著石塊的柳易十分詫異,搬石頭的時候距離或遠或近距離不同,但每一處取材的道路都很方便,那種水平地帶的道路似乎是天然形成的,並不是老道修整的。
柳易某次故意出錯,搬著石塊往坡上走,老道擺手道:“退一步。”
柳易抱著石塊也不敢笑出聲,因為笑了就沒有力氣了,柳易退了一步小跑過去,丟下石塊後笑道:“原來師父時刻關注著徒弟啊!”
清靜起身四處望著石塊,熟能生巧,對於沒接觸或是粗粗接觸過石塊的人來說,一塊石頭就是完完整整的一塊石頭,想要修整和破半隻能使用蠻力。老道接觸石塊幾十年,儒家有言“格物致知”,日久天長地相處下來,老道格石塊的功夫也差不多了。
老道揮手示意柳易過去聽著,柳易走近後蹲下。
老道揮起鐵錘就準備鑿石塊,柳易下意識地往後面一躲。
老道笑道:“躲什麼。”
柳易蹲著走近,老道輕輕敲了幾下石頭表面,表面沾土的那一
層汙面已經被敲碎,露出了白色的石頭和敲碎的齏粉,老道用手扒開齏粉,指著裡面紅色的一條線。
柳易順著老道的拇指望去,那條線蜿蜒曲折,如同平原上的一條大江大瀆。
老道見柳易認真望了,笑道:“這種線條為師將它稱為水路,也就是細小到只有水流能透過的意思,接下來發生的一幕你看好了,為師只要順著這條通長的紅線敲一下,石塊馬上就會變成兩塊小的了。”
柳易點頭,不由得他不信,老道對石塊的認知確實甩他幾條街。
老道揮起鐵錘順著石塊敲了一下,石塊沒有破,老道臉色有些尷尬,不過老道又順著石塊重重地敲了一下,這回沒錯,石塊破了,整好兩半。
老道臉色有些尷尬,琢磨著他剛才說的是敲一下還是敲兩下來著?莫約是一下吧!
柳易則完全沒有要質疑老道的意思,老道或許會吹牛,畢竟是道家不是佛家,沒有不打誑語那套玩意,但柳易確信老道就算是吹牛,水分必然也不會太大,道家真人的稱號可不是靠吹牛忽悠就能得到的。作為一個受天下人尊重的道人,老道年輕時必然遊歷過好幾次的天下,自然也積攢了很多功德,否則不會有人念著他的恩情。
柳易也不好一直杵在這裡,繼續忙活著搬石塊。
兩人就那麼忙活到了中午,柳易不知道老道現在是不是在辟穀,猜想應該是吧,老道現在依然氣定神閒,沒有自己餓的那種窘態。
如同柳易所說,老道確實時刻在關注著他,老道見過很多次柳易頻繁地望向他時,終於後知後覺地知道其中緣故了,開口道:“要是餓了就先去吃飯吧,呆一會兒再來。”
柳易如蒙大赦,本想蹦蹦跳跳上山,到底是飢腸轆轆,沒有力氣。
柳易彆著木劍上山了後,老道鑿著石塊,喃喃道:“這一混啊,年紀就大了,是二十六還是二十七來著?”
老道也不深究,他這一輩子呀,如同石匠,專門跟石頭過不去,一個人獨處後,老道鑿起石頭來更賣力了,用鐵錘順著水路敲石塊,同樣是應聲而破,至於老道還有沒有想起剛才說的是“敲一下還是敲兩下”?他幹活這麼賣力,應該沒有吧,但道家真人莫不是世間佼佼者,一心不止兩用,多用也可,是不是鑿石頭賣力的同時還分心想著剛才的事呢,不得而知。
柳易很餓,沒有費那麼大的氣力回到小院中吃飯,一個時辰的腳程,實在是太耽誤事了。柳易一邊走一邊打量四周,靠近這邊確實沒幾個結茅而居的道士和尚,那些老道士老和尚的脾氣打得出氣,一路走來也見過,但惹不起,他想找一個年輕點的道士或和尚的茅廬蹭飯。
功夫不負有心人,或者說是臉皮厚的確實能遇到客氣的,柳易真就找到一個茅廬景秀的年輕合上了,年輕和尚身穿灰色僧袍,在這個年紀中穿灰色僧袍的確實不多,很多僧人更加崇拜紅色的袈裟,下山或在山上,不管是大小和尚,偷偷披一身袈裟,走到哪裡都有脾氣和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