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自顧自說道:“玄空山上很多道士練劍,劍道天賦好的練,劍道天賦平平的也練,厲害的沒能做那飛劍斬黃龍之壯舉,不厲害的,就算到山下襬個雜耍攤,也不見得能爭多少銅錢,唉,我都替祖師爺愁啊,他這些徒子徒孫,一個二個的都不成器。以劍術入世修行,以劍道登堂入室,以俠義平世間不平事,以斬妖降魔、除邪惡,殺兇頑登九霄,好是好,可貧道和林硯都選了條容易得道的法子,他的道在燒水做飯間,貧道的道在閒雲野鶴間,他哪天不覺得燒水做飯煩了,道就成了,貧道哪天知道什麼叫閒雲野鶴了,道也成了。”
柳易插話道:“看起來很容易嘛!”
小道童將筷子仍下山崖後才想起自己扔的是筷子,一臉愁苦道:“我也這麼覺得,那就是沒看透啊。”
隨後小道童撿起柳易放下的筷子繼續夾著蚯蚓朝山崖邊扔著,笑道:“颯露山老祖曾想以易龍、指玄,先天三境劃分天下武夫之境界等級,可他那有我玄空山老祖天縱奇才,熬到死也沒讓他得逞,說起這個,那代玄空山幾個道心崩碎的老道們功不可沒啊。”
柳易不懂這些道家內幕,也是頭一次聽說這天下武夫境界劃分之爭,忙問道:“不知玄空山祖師爺怎麼劃分武夫境界?”
對於柳易的沒見識,小道童嗤笑一聲,自豪地說道:“相生境,無極境,太極境,化境。”
小道童起身,舉手投足間頗有一番指點江山的氣勢,笑道:“短短四十年間,儒家那一身浩然正氣竟然已經消失殆盡了,曾經的三教教義之爭變成了如今的佛道之爭,武之境界,佛家硬要以‘金剛、般若、涅槃’對抗我玄空山祖師爺的‘相生、無極、太極’三境,我道門太極之後有化境,入了化境可飛昇,他們佛家涅槃之後啥也沒有了,所以不論是打架還是吵架,我道家都該贏才是。”
柳易沒見過這麼意氣風發的小道童,也不再打擾他,忽記起一事,說道:“那要去科考的漢子看起來挺老實,怕不是要耍賴了,我得去催一催。”
小道童在懸崖邊坐下,晃著腿說道:“玄空山祖師爺有言,世間若有不平事,當以俠義之劍破之,貧道在想,若自己做了不平事,何為?”
柳易摸摸鼻子,說道:“以後還真得喊你祖師爺了,小道童。”
柳易臨走前揮手笑道:“你說我悟性高,你小子也有眼光啊,天賦不高的人能在這座山被佛道兩家據理力爭?”
小道童聽到柳易提起這事,哈哈大笑,笑得在崖邊直打滾,忍不住透露道:“其實佛道兩家都看不上你,就擔心以後有你的那家吵架輸了,把罪過歸在你頭上,吵架輸贏的事口服心不服。”
柳易聽著小道童說的還挺有道理,問道:“當真?”
小道童輕聲道:“你都要喊我祖師爺了,我還騙你呀?”
柳易輕笑道:“誰知道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山下那些算命道士一直都在說假話,人有不順之事才去算命,算命道士知道善男信女有不順運道,非但不安慰,反而往各種家破人亡上牽引,就為了所謂的逆天改命,隨後多掙幾個銅錢。”
小道童不知將筷子丟在了哪邊,多半是丟下崖去了,輕笑道:“算命的多是陰陽家子弟,他們經常挑事。”
柳易去藏書樓向漢子拿了銀錢嗎,他不再繞道去飛昇臺與小道童聊天打屁,而是去小屋裡,漢子列的書單裡,他的小屋裡就有七八本,自己看完了,也記下了,賣給漢子看也無妨。
玄空山山頂最高處是飛昇臺和佛道兩家的藏書樓,其次才是道觀佛寺。
柳易到屋裡挑了七八本書,其他的還得下山去買,他一路朝著石梯子下山,很多時候想一步多跨幾級,又心存恐懼,想跑快又不敢跑太快,慢了又覺得不甘心,大多數時候是一步三階地往下跑,也有可以眼花了,會突然忍了一下,那一步只能跨兩級臺階。
柳易的動作看起來十分滑稽,人之常情。
柳易花了兩個時辰跑到山腰新修的石梯處,師父不在,先生躺在樹下陰涼處,一身杵著頭,一手持書。
柳易抱拳行禮,問道:“先生,我師父哪裡去了?”
許先生將書移開,笑道:“他算卦好幾天了,這幾天宜出行會友。”
柳易輕聲說道:“寒冬臘月玄空山山霧瀰漫,先生大可不必躲在樹下乘涼。”
許先生四處看了看,笑道:“是了,沒注意。”
柳易下山。
許先生笑道:“可惜你沒見到百里青青蓄勢的一劍,若心境有了,小道士說的天遁劍法說不得真的可以一日千里。”
柳易覺得石梯也不可怕啊,一步敢跨四級石梯了,不過平淡心境沒能保持多久,腳步再次雜亂無章,沒走幾步,石梯子沒了。
一直看著柳易的許先生再次將書卷移到眼前,輕聲問道:“先生的兒子似乎平平無奇啊,先生怎麼看上他了?”
天地寂靜,山霧瀰漫。
踩在泥巴路上的柳易小跑下山,買了十多本儒家書籍,笑道:“討飯的不當家,一當家就敗家,白得的便宜佔了心不安,不佔的話,都恨不得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