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單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真的不想這樣,可是他更不想像個小丑一般,一拳一腳與對方比拼力氣,直到打得雙方都筋疲力盡、氣喘如牛才罷休。
那種經歷,每天只要有前三輪的折磨就好了,這最後一項對抗,還是能省就省了吧。
被擊飛的崽子劃過了一條長長的曲線,啪嗒一聲掉在遠處的地上。靜了半晌,才期期艾艾的爬起來,看著曲單的眼神,充滿了幽怨。
曲單打了個寒噤,他受不了這樣的眼神。
若是女人還好,這男人嘛,有多遠死多遠……
突然,營地門口響起了一大片的騷動。
原本紛紛對戰的崽子們都停下手來,朝著騷動發生的地方看去。
一個老人在營指揮使大人仇從風的陪同下,緩緩朝營地內走來。
說起仇指揮使大人,曲單這些天也見過幾次了,平時他並不怎麼來預備營。每次見到的時候,他都是不苟言笑,臉上冷漠得像是寒冬臘月的霜雪,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開始時,曲單還曾有過一點小小的擔心,因為他曾經得罪了仇家的老三仇從雲,就是那個守城門的傢伙,如今自己落在了他的哥哥手下,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穿小鞋呢。
不過經過這半個月的時間,曲單發現這種擔心卻是多餘的。仇從風僅僅在預備營現身了幾次,而且每一次都是轉轉便走,把訓練一眾崽子的任務完全的交給了手下的都尉們。對於曲單,他根本連正眼都沒有看過,更遑論什麼穿小鞋了。
後來曲單也覺得自己挺可笑,與那個傢伙結仇的人,說到底是葉回,自己不過是順帶遭受了刁難,過了這麼多天,那人說不定連自己什麼模樣都記不清楚了。
而且,一個城衛軍的都尉,掌管著手下一百人的隊伍,還不至於為了一個五歲大的小屁孩兒,就大張旗鼓的找人來對付他吧,除非那人腦子有毛病。
…………
兩人緩緩的跨進了營地之中,在人群中逡巡。仇從風緩步跟在老人身後,像是一個最忠實的跟班。
老人身材矮小乾枯,比仇從風矮了兩三個頭,約二米上下,這個高度,就像是一隻雞走進了鶴群,嗯,雞立鶴群。
只看了一眼,曲單就直覺的感到一種熟悉。
這個老人,他彷彿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細小而渾濁的眼睛,微微馱起的背,乾瘦的身材,花白的頭髮,像秋藤一樣爬了滿臉的皺紋,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半晌,曲單腦海中突然跳出一個身影來。
骨老人!卜家村那個為自己接生,併為村裡的崽子進行初試的老頭兒。
一樣的骨瘦如柴,一樣的風燭殘年,可是曲單卻彷彿能從他們的身體裡,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力量,讓人不敢小視。
彷彿是察覺到了曲單的目光,老人轉過頭,循著曲單的方向看了過來。一瞬間,他就鎖定了曲單,眼光直直的看著他,一動不動。
剎那間,曲單彷彿覺得自己突然站立在了遼闊無邊的大草原上,周圍空曠無比,沒有半點遮掩。一雙透徹世間的眼睛從某個角落裡鎖定了他,透過了他的衣服,再透過了肌膚,看到了他心裡最深的角落裡。
曲單猛然一震,從這種奇異的感覺裡擺脫出來。他兩眼凝成一條線,死死的盯著老人。
兩人隔著上百丈遠,透過重重人群,視線在空中交錯,彷彿有火花在四處飛濺。
然後,老人緩緩的眨了眨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曲單突然覺得,那種奇異的感覺消失了。
老人不過是個最普通的老人,在上千的崽子和數十位年壯的漢子中間,是那麼的枯瘦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