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孩子一看,也要玩,便爭搶著打鬧起來。趁這個機會,熊黃趕緊逃了。若是任由他們玩下去,孩子們沒事,他的心恐怕得跳出嗓子眼來。
有個膽大的小男孩,見赤納趴在地上,像臥著的一團雪,它身邊寒霧繚繞,在炎熱的火府之中如同天然的空調。雖然這裡人不知道空調為何物,但總知道哪裡舒服便往哪裡去。於是他來到赤納身邊,輕輕摸了摸它的皮毛,入手即軟且涼,好不舒服。他眉開眼笑,一聲歡呼,露出正在更換的乳牙。如發現了新大陸一般,一躍便撲到赤納的絨毛裡,整個人都埋了進去,只露出一雙小腳。
他媽媽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少婦,隻身拉扯這個孩子不易,孩子的父親已被二虎所殺。見兒子撲到野獸身上,這可了不得嘍!‘媽呀’一聲!嚇得她噴出淚來。但她又不敢去‘救’,趕緊捂住嘴,不敢大聲呼救,生怕驚嚇到狼,反而害到自己的兒子。
赤納回頭看去,見這個年輕媽媽淚流滿面的看著它,它心知是怎麼回事。嘴角掛起一絲壞笑,露出毒牙向她低吼一聲。
這個少婦當即止了淚,收了聲,身子挺了兩挺,喉嚨裡咯的一聲,眼珠翻白被嚇暈過去。幸好被旁邊一位過路的男子扶住了,才沒有摔傷。赤納面帶得意之色,扭過頭來。
熊黃蹲在它面前,問道:“你嚇唬這個女人算怎麼回事?”
赤納將頭轉到另一邊去,熊黃骨碌一躺,那動作既熟練又慵懶,說道:“定是因為她不信任你。”
赤納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望向天上的明月,嗥叫幾聲。那聲音恰似夜空中吹奏起的清蕭,憂傷婉轉,它將心聲附於‘簫聲’之上,似有千言萬語要吐露。又半遮半掩,欲言又止。幾聲過後,風聲呼呼相合。
赤納抖了抖毛,露出那個孩子的臉來,他睡得正香……
千里搭長蓬,沒有不散的宴席。
一日夜裡,人們狂歡結束,拖著疲憊的身體,各自回家休息。禪師悄悄帶著赤納和熊黃走出了火府城。
禪師手提禪杖,一步一個腳印,步伐沉穩雄健,和往常一樣。
赤納精神的很,它一到夜裡便精神。這些日子專心療養,又有熊黃的靈藥輔助,它算是補足了虧損的氣血,外傷也完全癒合。此時幹勁十足,目光炯炯的看著西方,心情激盪,體內氣血翻湧,正要大幹一場。它高高的翹著尾巴,走在最前面。
今晚,熊黃陪著孩子們玩累了,正要去睡,被禪師強行從被窩裡拉了出來。
熊黃揉著迷濛的睡眼,打了個哈欠說:“這麼晚走做什麼?過一會兒天亮了再走不是更好?”
禪師呵呵一笑,並未作答。
他們剛走出城門,閃過幾人來,攔住了去路。為首的納頭便拜,正是孫志寬,這些日子,在熊黃悉心的照料之下,他的傷也痊癒了。他跪在地上說:“前輩,這就要走了?”
“嗯。”禪師點點頭。
孫志寬道:“我知道,世上沒有什麼能阻攔您的腳步。志寬願追隨前輩左右,做先鋒為前哨,做前輩的馬前卒。希望前輩的魔窟之行也能帶上我。”說著,咚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頭貼地停留一會兒方抬起來。
禪師虛空一託,他便站起身來,竟然無從抵抗。
禪師道:“城主已成殘疾,不能繼續主事,這裡的秩序還需有人來維護。而你,除二虎有功,手上又有飛虎的推薦信,不如上表君主,領下火府城主之職,造福一方。況且,寒冷邪不知所蹤,你們的宿怨未了,他必然還會再來找你。到時候找你不得,豈不連累了全城的人。這場大戰之後,你的能力又有長進,有你坐鎮火府,他便不敢亂來。將有用之身,立於有事之地,這方是你等兒郎所為。強過與我涉險百倍。”
孫志寬聽了這話,再稽首道:“前輩所言極是,志寬聽您的話便是。前輩既然不肯帶晚輩同去,請收下這兩件禮物。”說著,他從身後一人手裡接過一個包袱。開啟來看,裡面裝的是金銀,是他從二虎的府邸搜出來的。禪師剛要推脫,熊黃眼前一亮,一把將它奪了過去,將銀子挑出來,寶貝著放進腰間,將金子又退還給他,滿意的拍拍肚皮。
眾人啞然失笑,熊黃卻不知為何,也跟著呵呵的笑。算是收了他第一件禮物。
第二件禮物是一面打造精美的圓盾,不是熊黃用的大盾能護住全身那種,他的直徑只有前臂大小。盾面上有一幅龜背的圖案,龜背上馱著三隻三寸來長,形象不同的明晃晃的尖刀,看一眼都覺得心底發寒。龜甲之上鑲嵌的寶石陣,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輝,散發出七彩的光暈。盾的邊緣依舊是極其鋒利,也是一面注重攻擊的盾。盾的內部有兩條皮帶,不知是用什麼魔獸皮製成的,看上去十分結實,恰巧能綁在前臂上。若想手持也可,盾的內部也有手持的握杆。
孫志寬將它託在熊黃面前,道:“這是在寒冷邪的塌下發現的,有八十七斤九兩六錢重。熊皇兄弟的大盾被墨鬼嬰擊碎,再去打面新的也來不及。這面盾的賣相還不錯,我用力在上面敲了幾棍,一點痕跡也沒留下,防禦力也夠,正好你可以用。收下吧,熊皇兄弟,雖然小了點,至少有勝於無。”
別人不認識這面盾,見多識廣的禪師認得,道:“呵呵,這面盾何止是賣相不錯!那些寶石按照河洛之數的陣圖排列,上面又附加了魔法,輕輕一揮,便能吹出火來。那立起的三把尖刀,模仿的是支撐天的三座大山。這隻細長的是傳說中的雲雷山,這隻寬闊的是道君峰,這隻下寬上細的是天啟山,刀刃之間輕輕一揮,能飛出風來。那龜的紋路奇特,是造盾者模仿神獸玄武龜背紋路所得。鋒利的邊緣,看似是金屬質地,實則是金水晶。制盾的材料也不是一般的凡鐵,而是一種高密度,高硬度,用天火淬鍊出的天外精鐵。否則這麼小的盾怎能有八十七斤重?這一面盾涵蓋了魔法學、風水學、神學、金屬學、礦物學、鑄造學、奇門遁。尤其是陣法,渾然天成,別具一格,自成一體。千百年來,鮮有人超越,堪稱陣法學之典範。”禪師將盾翻過來,裡面是一些歪七扭八的線條,笑道:“這是抽象畫作,傳說是鑄造師的自畫像。這似乎是鑄造師在惡搞,呵呵。”
“它可有名字嗎?”熊黃問道。
“有。”禪師笑道:“這面盾有個諢名,叫兵器大師的惡作劇。”
赤納和熊黃同時探頭看去,這面盾甚是精巧,不似能夠戰鬥的,反而更像一件藝術品。他們倆離近之後,盾上竟然有絲絲黑氣蔓延出來。熊黃還好,沒有什麼感觸。赤納碰了這黑氣只覺妖力大損,趕忙退出兩步。
聽了這個名字,赤納和熊黃只感到可笑。孫志寬卻臉色一變:“前輩,難道這個就是……”
禪師微微點頭:“不錯,這就是傳說中能召喚出古代‘惡魔’的盾,相傳這個惡魔就是鑄造師本人。傳說這隻盾由他的精血所聚,激發出來之後,他會拿著鑄造錘幫你戰鬥。不過這都是傳說,沒有人見過真正的鑄造師出現。或許有,但是我可不知道……”
“聖人,你就別打啞謎了。它的正經名字到底是什麼?”熊黃著急的問道。
孫志寬一直前輩前輩的稱呼禪師,他也不知道禪師的真實身份,禪師也不想告訴他。畢竟高人都有些怪脾氣,他也就沒有再追問。一聽熊黃叫他聖人,他心中一驚。又上下打量了禪師一下,見他禪杖上綁著一個黑色的鈴鐺。天下間聖人就那麼幾位,唯一一個有鈴鐺的……
他脫口而出:“您是北光聖人!您是五靈門主!”激動得他甚至有些顫抖。
禪師點點頭。
他本以為禪師是個隱居深林的前輩高人,從來沒想過,他便是縱橫天下的北光聖人。在他的想象中,北光聖人應該衣著光鮮,在五靈門之中被徒子徒孫供養起來,每日開壇講道,傳教天下才對。沒想到,沒想到,他竟然會來到這裡。而且又是這樣一個形象……
一幅幅畫在他眼前湧現,他曾經在飛虎府上見過一系列畫作,掛在他家的長廊裡,足有十幾幅畫,大概是講了一個故事。
那是一位強者縱橫沙場的場面,他所過之處無人能擋。橫屍遍野,山河踏碎,燃起熊熊烈火。君主拜服,大國分崩,坐立凜凜威風。又有幾十強者,共戰他一人,卻被他打得死傷無數。一人桀驁登天頂,萬眾臣服敗一人,堪稱天下無敵!天頂山中苦思數載,聖光輝耀五靈通神。最後,天下間斗轉星移,五靈門下,成為傳奇……
禪師的上半生在殺伐之中度過,是老一輩人心中的神話。他的下半生是為五靈門付出,五靈門是每一個年輕人都曾夢想進入的地方,甚至超過這世界上最大的學院。可以說,禪師一生都是傳奇,他的存在,不僅在戰爭中改變了整個世界的格局,戰爭結束後,還在一直潛移默化的改變著世界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