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緋簡單跟甄尋說了一下合約的情況後,看向康回,眼神裡充滿了詢問,康回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康回告訴甄尋,打電話的人說自己已經訂了最近的機票到C城,等到了之後再和他們面談。
三人一邊吃著東西,康回說起了他和越國神仙的溝通中的趣事,一切進行得比原計劃更加順利,三人不知誰提起的話題,又聊起了鴨子的一百零八種吃法。
藕粉圓子有了新的訊息提示,甄尋點開一看,是三個字:“我看刑。”
翻了上一條的資訊,甄尋才想起昨晚自己的一時興起,問過巴緋和康回介不介意再添一個人的之後,他倆開心表示不介意,但是也提醒甄尋,很有可能他不會來,秩序部的神仙為了避嫌,很少會參與其他人組織的娛樂活動。甄尋隨手拍了一張桌上的美食,附上一句:“要不要一起吃點?”
“這怎麼好意思?你是新來的吧?這個新上線的位置傳送是我改的bug,要不你試試好用不?(狗頭)”
甄尋笑了一下,發了個位置共享,然後補充,“都開吃了,快點來哈,喝的不用整太麻煩,路上帶幾瓶奶啤就行。”
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個穿著衝鋒衣帶槍色邊框眼鏡的大哥拎著一隻椒麻雞,敲門詢問之後便走了進來。大哥是典型的自來熟,自己找了個空座,然後不慌不忙地從雙肩包裡掏出一箱奶啤,“怎麼樣,我改過的位置分享好用吧?”
幾人先是自我介紹了一番,就很快熟絡起來。將帶來的食物開啟分享,大哥又給每人遞了一罐奶啤,“其實我也想著這麼貿然來有點打擾,我這個人一向比較內向,不過大家都是同事嘛,認識認識也是有必要的。你們不知道啊,我終於可以不用加班了,現在空閒時間一大把,但是同事們看著都太高冷了,路上碰個面打招呼都是皮笑肉不笑的。不知道前輩都怎麼稱呼?有什麼旅行計劃或者其他的事不嫌棄的話可以帶帶我,我露營的裝備全著呢,好多還是全新的,還沒來得及試試就猝死過來了。TM早知道我就不忍那個經理了,我臨死前他還叭叭叭叭地訓我,口水都噴到我鍵盤上了……”
對上司的吐槽可能是所有打工人都能聊上的話題,甄尋也想起了曾經的工作經歷,不由得感慨,無論平時再怎麼開朗的人,早八的路上都是垮著一張臉的。可惜了大哥死後當了神仙,空閒時間有了,也不見得過得多開心,看樣子他應該是秩序那邊的神仙,平時那幫神仙也是不苟言笑的,有些神仙甚至會隨身佩戴專用的記事珠將每天的一言一行記錄下來,以防自己出現紕漏。
原本甄尋是抱著找一個“工具人“的想法邀請這位大哥的,心裡不免有些愧疚,但是聽著大哥近乎兩個小時的喋喋不休,也放棄了自己當時的念頭,等到大哥說累了,三人烤包子配奶啤,一起聽著康回講述以前的故事。
康回夾起一塊鹽水鴨,慢慢咀嚼嚥下,好久,他才開口:
我吃過最好吃的鹽水鴨,還是寧朝的時候,當時的工部尚書家的公子成親的喜宴上,那叫一個鮮嫩,鴨肉透亮,皮質油潤,嘖嘖――那個時候的鴨子也夠味,比現在的強多了。不過大喜之日,新郎的青色狀元服上卻還沾著木屑,滿臉的心不在焉,把柳尚書鬍子都給氣歪了,可柳尚書當著滿堂賓客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可惜了那新娘子,蓋著紅蓋頭還不知道呢,我偷偷施法看過了,新娘子粉面桃腮,緊張得把唇上的口脂都抿掉了一半。
偏偏還有人打圓場說連喜鵲都特意晚上來賀喜,我仔細一聽,你猜是啥,他們只聽見喜鵲叫,我卻聽的懂,那幾只喜鵲罵的可髒了!說什麼往新郎頭上方便,粑粑都嫌棄,新郎喜新厭舊,比院子裡三個老婆的公鴛鴦還不如,嘴也不甜,不會哄人,新娘不如養只鸚鵡,要不是燕姨攔著,她們要把柳家果園的櫻桃全啄了,一粒好的都不留……我到現在還納悶呢,這柳家公子到底幹了什麼,惹毛了一群鳥……
“可能是柳公子小時候調皮,爬樹掏了鳥蛋吧?”巴緋推測。
“我看不像。”康回搖著頭,“說不定,柳公子負心漢,惹下了風流債嘍。”
四人鬨笑著,接著開起了玩笑,歡聲笑語充滿了院子,一直等到夜深才散去……
第二天,三人還是按照原計劃一早趕到匯合地。一腳踏出陣法,康回便提醒二人要注意屏息,自己則帶上了面罩。
透過卷攜著沙石的大風,甄尋眼中的不盡燎原是天地間一片茫茫的暗淡灰黃。儘管她現在已非凡體,但還是會下意識地眯起眼睛,漫天的黃沙灰塵招搖,露出掩埋下的不明獸類的枯骨,那些曾經在荒原上出生、奔跑、狩獵、繁衍的鮮活生命早已經逝去,留下滿目瘡痍,亙古不變不變的,只是這一片被時間遺忘的滄桑。
康回的咳嗽聲打斷了甄尋的感慨,看著康回緊縮的眉頭,甄尋心裡的歉意也在滿滿累積。根據小助手的沙盤,要走到火羊的棲息地除了要穿過不盡燎原最外層的沙漠和荒原,還要經過一大片睡胡楊。傳送的陣法和符咒在未知的地方存在很大的不確定,加上荒原中還有許多帶著偽裝的毒物,這兩個原因讓不盡燎原鮮有人涉足。為了不讓嗅覺靈敏的火羊發現他們的蹤跡,康回還特意囑咐她倆不要帶上丹藥,只要帶上幾根長命縷。
睡胡林是荒涼大漠中唯一沸騰的枯萎,睡胡楊,顧名思義,是指那些永遠陷入沉睡的胡楊,胡楊可以算是不盡燎原僅有的生機來源,生而不死千年,死而不倒千年,倒而不朽千年。這片成千上萬棵枯死的胡楊樹,哺育了荒原上所有的生靈,可記得它們的,只有那些帶有神性的火羊:每隻火羊身上流淌的血液都銘記著胡楊樹的恩情,這也讓火羊羊羔從出生起就對胡楊樹感到親暱。
身為河神的康回顯然被環境限制了發揮,好在他也不介意,只是充當著隨從跟在兩位女士的身後。一行人隱去氣息,避免招來循跡而來的生物。
在睡胡楊的邊界,甄尋突然聽到“噠—”的一聲輕響,正在她示意其他兩人可能有野獸出沒時,又聽到“噠—”的聲音,彷彿是不遠處傳來的硬物碰撞聲。
三人又接著隱去了身形,踮起步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找著,過了一會,便看到一片稍顯空曠的地方,兩坨帶著火焰的黑色毛球。這?黑毛球的體型著實嚇了甄尋一跳,這哪裡是羊?分明比在動物園裡看到的大象還大,兩隻火羊雖然體型駭人,可也肉眼可見是一隻大,一隻小,大的那隻兩支外翻的羊角還沾著一些黑紅色粘稠液體,應該是打鬥中對手的血液。
兩隻火羊先是後退,然後加速俯衝,“噠—”兩對外翻的羊角狠狠撞擊在一起,震落了火羊身上幾縷黑色羊毛。甄尋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和灰燼,這場決鬥顯然已經持續很長時間了。
甄尋也蒐集過一些關於火羊的資料,火羊一般是群居,且內部有嚴格的等級制度,火羊有著很強的跟隨傾向,一般都是跟在頭羊的身後活動。而它們的等級劃分則取決於頭“鐵不鐵”,等級高的羊可以優先進食,優先擇偶,而在最終的決鬥中勝出的雄羊就會成為頭羊。和其他普通的決鬥不同的是,與頭羊對戰失敗的雄羊則會帶著自己的配偶和後代離開羊群,在外遊蕩一段時間後才能回來,一來是為了避免頭羊的地位受到威脅,二來是為了避免落敗的雄羊受到一些其他雄羊帶著“我覺得我也行”的念頭不斷進行挑戰騷擾。
眼見著其中那隻相對大一些的火羊卻逐漸身處下風,後退的步子也沉重起來,鼻子裡撥出的粗氣在黑臉上愈發明顯,甄尋雖然好奇結果,可是也不得不按照計劃行事,她踮著腳,撤回到睡胡楊林裡。
將鐵鏈繫著的鹽磚掛在掉在樹杈上,甄尋心裡也泛起了嘀咕,昨天計劃中,康回讓自己就近取材在睡胡楊林裡做個陷阱,可是,這些枯枝真的能攔住火羊嗎?難道不怕它們一把火連林子都燒了?可康回只是說,讓她大可放心,陷阱只是個備選方案,多半是用不上的。肅威砍起樹來很是便利,不一會就造好了一個大籠子,想了一會,甄尋還是往木籠子裡澆上水之後才把引誘用的鹽磚放進去,最後清理了自己留下的痕跡。
悄悄摸摸回去,甄尋只見戰場上只剩一頭身上沒有了火焰的火羊揚起脖子,向身後的林子叫了幾聲,不一會,就看見一頭圓潤的母羊帶著一白一黑只瘦弱的小羊羔跑了過來,母羊蹭了蹭公羊垂下的頭,似乎是安慰著落敗的丈夫。
康回示意巴緋拿出鹽磚,公火羊嗅到鹹味,看向三人隱藏的位置,不顧母羊勸阻,試探著走了過來,康回用眼神制止住了甄尋拔刀的手,只是晃了晃手裡的鹽磚,公火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又警惕地看著這個給它鹽磚的男人。
將念力凝聚在手上,康回輕輕撫著公羊的額頭,來自強者的威壓使得公羊微微戰慄了起來,甄尋看到它矩形瞳孔裡面滿是惶恐。
“這是小的那隻?大的反敗為勝了?”甄尋先是眼神示意了康回,陷阱已經佈置妥當,又好奇問著。
“是也不是,這隻小的最後放水輸了。”康回輕輕摩挲著公羊腦袋,解釋說,它的小羊羔天生就跟其他火羊羔不同,所以它們一家在火羊群裡也是處處被排擠。這頭公羊參加決鬥,也是想讓自己的妻兒過得好一點。
“那它怎麼會故意輸呢?它打到最後不就可以成為頭羊了嗎?難不成是“打假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