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前走幾步到門口,入目一地的火炮碎紙,紅紅的小碎片和一些沒炸的小枝火炮到處都是。院子裡擺著很多四四方方的紅木八仙桌,桌上卻是雞鴨魚肉什麼都有,碗筷也擺的整整齊齊。看樣子準備了很大排場的酒席。
卻沒人來吃席。
那樣子,彷彿準備了很多菜給客人吃,或許有客人在吃但我們根本看不到似的。畢竟桌子上不時還傳來碗碟碰撞聲,但席上根本沒有人。
幾個農村人打扮的大叔大媽圍著一個哭天搶地的老年人,正勸的苦口婆心:“別哭啦!現在都這樣了兒了,哭也不是個辦法,還是趕緊起來,去安排一下小波的後事吧。”
那老年人是個身材臃腫的大媽,此時兩隻眼睛哭的跟個水蜜桃兒似的紅紅的,眼眶內也紅紅的血絲,加上她的眼形呈三角形狀,還挺嚇人。
她頭髮梳成一個糰子挽在腦後,花白頭髮已經哭出幾綹搭在腦前,披頭散髮的跟個碰頭女鬼似的。
她身邊的幾個人看似關心她,拉了幾下拉不起來也就算了,任憑她坐在地上,雙手跟拜佛似的舉上舉下,哭天搶地:“小波啊小波!”
幾個人不僅沒露出多幾分同情,反而臉上有幾分戲謔。
那樣子我見過,就是我以前在鄉下的奶奶看到別人倒大黴時,眼神輕蔑嘴角下沉,幸災樂禍覺得你活該的表情。
我奇怪了,他們怎麼這樣兒呢?
老人哭成這樣兒也不管管,還幸災樂禍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人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梳著丸子頭的老太太或許做了什麼神憎鬼厭的事吧?
正想拉個人問問,一個穿麻布圍裙的老太太端著個木盆從裡邊兒出來了,木盆裡盛著些漂著白油的清水米湯,看樣子是出來倒餿水的。
“讓讓讓!”
說時遲那時快,穿麻布圍裙的老太太三兩步來到我跟前,還瞟了我一眼:“哪家的小叫花子,要飯要到這兒來了。”
好吧,我現在穿著道袍灰頭土臉的,是挺像小叫花子的。
趕忙讓出一個位置讓老太太潑了餿水,看她要走我一把拉住她的麻布圍裙:“哎哎哎!奶奶!這家人為什麼哭啊?怎麼擺了席也沒人來吃啊?”
老太太一雙賊精的眼睛打量了我一眼:“你想吃啊?來來來來。”
說完將我拉到就近的席上,指著那一大桌子的雞鴨魚肉:“這些個東西,你隨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啊!”
我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這碗筷酒杯都擺好了的席卻沒人來吃,明顯不是給活人吃的。加上她們這兒氣氛這麼古怪,挽著丸子頭的老太太又哭天搶地的,指定有問題。
師父說過這種席叫桑席,取喪的意思。
可為什麼現場一點兒喪事都不見還掛著紅,又滿地的紅火炮紙,那個火炮的牌子我以前還見過呢叫大地春雷,是過年時為求喜慶放的。
都開喪席了,現場又掛著紅怎麼個意思?
其實很簡單:這桌喜事,是給死人辦的。也就是死人有喜,白中有紅,依我看很大程度可能是冥婚。畢竟只有冥婚才能達到這個標準嘛。
而且也正因為這樣,這一院子的酒席才沒人來吃。
本來擺酒席是為了讓大家沾沾喜氣,大家也都願意來。可這沾沾晦氣的事兒,誰願意來啊?難怪我剛才經過附近的幾個農家都門庭緊閉,當時我還納悶這都幾點了,按理農村人黎明即起,灑掃庭鋤。這都太陽曬屁股了咋還睡呢?原來是這麼回事,一個個都關著門假裝不知道這家的事兒。
可因為喪席在標準上是要人來吃的,這樣才能給死去的人分點心災。
普通人有父母妻兒,怕吃了這種晦氣席給家人帶去災禍。估計麻布圍裙老太太看我穿的像個小叫花子,以為我是個孤人,就想拉我去吃席順便給這家的死人分分心災。
畢竟五弊三缺的人,如同單身漢,和尚道士,行家富貴只剩自己一個的人等等吃了這種席不礙事。
無妨,反正我也是修行人,當做做好事得了,還能飽餐一頓,何樂而不為?
畢竟從在古鎮客棧被莊白石擄劫開始,到見了那人骨劍容器給我們吃人頭人眼珠子,我已經吐了好幾回,餓的頭暈眼花的,路上連個野果子也沒摘到。
麻布圍裙老太太見我吃的津津有味,還殷勤的幫我傳菜:“慢慢吃,慢慢吃啊,想吃多少吃多少。”
我毫不客氣的拿了只白切雞的雞腿兒,一邊吃一邊聽桂花樹下的老太太依舊哭天搶地:“嗚嗚嗚。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們花這麼多錢買她回來,她還不願意?要不是我們買了她,她能住那麼好的地方還不被蟲咬嗎?嗚嗚嗚,我們是造了什麼孽喲!”
哭歸哭,老太太餘光瞟到我,還露出一絲驚喜,那表情似乎在說:終於有人來吃喪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