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意溫柔擦去韻之的淚水,耐心相勸:“這是隻有你自己才能回答的問題,但眼下你不冷靜,看待什麼都悲觀消沉,我願意聽你說所有的話,但要我一起否定什麼,我不能夠。”
韻之好生委屈,嗚咽道:“今晚要不是平理,她娘就要對我動手,可我沒有傷害她兒子,我只是打了一個丫鬟。”
扶意冷聲道:“那女人若真敢對你動手,也是活到頭了。”
韻之靠在扶意懷裡:“我真沒用,到頭來什麼都還是要靠家裡。”
扶意說:“有多少人,終其一生努力都不得三分結果,只恨在世上無可仰仗依靠。你生來富貴,是掌上明珠,家人願意護你愛你,為何不大大方方來依靠?你倒是想依靠你的爹孃,他們靠得上嗎?而閔夫人閔初霖之流,哪個又不是仗著家世,才橫行霸道狐假虎威。”
這樣說,韻之心裡好受些了,其實她今晚還覺得特別沒面子,此刻想想,家人只會惦記她好不好,誰又會來笑話她。
扶意輕輕拍哄,好生道:“不論什麼結果,你自己高興便是,莫要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不然才是辜負奶奶和哥哥們,疼你一場。”
韻之說:“我說過,要做那個對他好的人,而我的好,他的確是全盤接受,成親以來我們相處得極融洽,他甚至很寵愛我。我原也以為,圓房不過是他人的執念,我們想幾時成全就幾時,但其實我早在心裡感受到,若是不想不衝動,彼此之間終究是隔了些什麼。”
扶意問:“今晚的事,你會原諒他嗎?”
韻之搖頭:“我不知道,我沒有決絕的魄力,直到此刻,我依舊還放不下的。倘若我真不在乎了,我又哭什麼,氣的什麼。”
扶意安心了不少:”你還能冷靜地想,我就放心了,我想也該在明天,聽延仕說些什麼。奶奶方才命我,從她名下的房產中,選一處宅子打理乾淨,你應該知道,奶奶是要做什麼吧?”
意外的,韻之卻說:“這不是我們單獨搬出去就能解決的事,眼下問題,不在那兩個丫鬟,也不在她娘身上,在我們彼此之間,我只想知道,在他眼裡在他心裡,我究竟算什麼。”
清秋閣裡,祝鎔等回扶意,已是午夜。
夫妻見了面,彼此先鬆口氣,祝鎔便將妻子擁在懷裡,說著:“辛苦了,這家裡總也不能安生,叫你操不完的心。”
扶意笑道:“也要有家人相伴,才能操心,是我的福氣。”
祝鎔攙扶她坐下,命下人預備熱水伺候少夫人洗漱,自己則捂著扶意的手說:“這麼涼,別凍著了。”
扶意輕嘆:“韻之的手才涼呢,摸著叫我心疼。”
祝鎔道:“這件事也不能全怪閔延仕,我與他同窗十幾年,他絕不是那樣的人。”
扶意說:“那也輪不到你我來原諒,只有韻之自己心裡最明白,我們不要左右她,不要給她壓力。”
“說的是。”祝鎔很是贊同,而想起方才和父親的對話,便道,“遺詔的事,我已經向父親傳達,你替我做的那張信箋,也派上了用處,我不能把你和岳父捲進來,只說是去紀州調兵時,姐夫從王府取走的,他姑且信了。”
扶意頷首,又驕傲地問:“怎麼樣,我們紀州的將士。”
祝鎔感慨:“若說精銳,個個皆是精銳,這樣強悍的隊伍,何愁邊城不固。但平西府重建,且要些年月,這場風波之後,王爺父子重返紀州,我可能還要再回平西府,也許接下來的幾年,我要離家戍邊。”
扶意說:“若真太平世道,我隨你去便是了,家裡有嫂嫂打理,不會有錯。不然大姐姐當初,也不會讓我和嫂嫂一同當家,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們中的一個能瀟灑地放下。再不濟,還有大夫人不是,她回來了就好。”
祝鎔道:“一切待你平安分娩後,我們再做決定,但不論如何,不分開了。”
扶意點頭:“再不分開。”
祝鎔又說:“提起大夫人來,我派人去京郊莊園看過她,據下人所說,她每日安安靜靜,不說話也不搭理人,並沒有衝誰發脾氣撒氣,變了個人似的。”
扶意說:“那就給她些時間,好好冷靜吧,對我們而言,終究是無冤無仇的,我們又何必太苛刻,只有大姐姐才有資格,對他們做出審判。”
夜深人靜,遠離京畿的山城裡,勝親王一家得到了當地府衙的周全照顧,地方官不惜騰出自家宅院來供王爺一家居住,只因這裡曾受山賊困擾,民不聊生,是當年勝親王率軍剿匪,還百姓太平安樂。
此刻,涵之昏睡在榻上,項圻寸步不離地守在一旁,堯年親自送來宵夜,放下後來探望嫂嫂,問哥哥道:“可好些了?”
“沒事,我守著。”項圻說,“你嫂嫂不願叫人知道,就不要宣揚出去。”
堯年恨道:“若非還念著嫂嫂,我一定活剮了那兩個混蛋。”
“好了,不要火上澆油。”項圻冷靜地說,“這段恩怨,我們早晚也是要清算的,我必須給她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