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行再次睜大了眼睛,畢竟墨踐身為墨家鉅子能說出這番話,可以見得是非常敬重那位子梁大夫。
半個時辰後,李郃帶著一行人登上了西邊的群山。
此時許行師徒二三十人放眼周邊,周邊到處都是種滿了稻穀的梯田,那一片碧綠的景象,看得師徒眾人心曠神怡。
期間李郃對許行師徒介紹道:“昔日我舊梁周遭,僅數萬畝田地,根本不足以養活全城,是故開闢數十萬畝梯田……”
許行師徒嘖嘖稱讚,畢竟似梯田這種奇物,他們從未見過。
“不知年收如何?”許行說到農事就來了精神。
“這個……”墨踐忽然有點尷尬,畢竟統管墨造局的他,已經有段時間沒有關注舊梁的糧產了,這方面如今是由舊梁的邑令負責的,也就是狐老,還有作為狐老副手的秦國駐少梁使者,樛遊。
反而是李郃略有了解,因為他看過狐老等人的彙報,回答道:“一畝產糧,大抵是一石半到兩石左右。”
這個產糧,跟尋常田地差不多,許行頓時興奮起來,下意識說道:“若將梯田之法告知天下,天下……”
“咳咳。”陳相連連咳嗽,打斷了老師的話。
經弟子提醒,許行這才醒悟過來:梯田乃是少梁人發明的種地之法,沒有徵得少梁的同意,他怎麼能傳出去呢?
注意到師徒人的異狀,李郃笑著說道:“無妨,許先生想傳出去也無妨,事實上梯田早已不是秘密,據我所知,秦、魏、韓三國都已陸陸續續在效仿了……先不說這個。”
他轉頭看向許行幾人,笑著說道:“昨晚,我連夜拜讀了先生的著作,也讀到了《神農》篇……”
一聽這話,許行師徒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畢竟許行與諸弟子一同合著的《神農》篇,說白了就是假託上古神農氏之口講述治國之策,但其中內容卻實屬比較天真的‘一家之言’,或者說是‘農家之言’,比如‘君臣並耕同食’,就被孟子駁得體無完膚,以至於師徒眾人羞憤逃離了滕國。
若不是不捨得辛苦編著的這本書,許行師徒幾人早就將其燒燬了。
今日見李郃又提起此書,許行羞慚地說道:“請子梁大夫莫要取消,我等已得到教訓,不敢再妄言治國之道。”
李郃笑著說道:“諸位安心,在下並非是取笑諸位,且今日先生師徒前來參觀梯田,也並非是為了炫耀,而是想跟先生商量一件事……”
他頓了頓,用充滿誘惑力的口吻說道:“先生師徒敬重神農氏,正巧在下就有兩件大事交予諸位,這兩件大事只要做成一件,諸位便足以自稱當代神農,不需再假託神農氏之言而著書。”
許行師徒大為震驚,驚得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良久,許行才用他那極具楚地口音的話問道:“不知是哪兩件大事?”
聽到這話,李郃轉頭指向遠處的梯田,正色說道:“第一件,便是提高糧食的畝產。……據我所知,天下糧食畝產,上田不過三石,中田二石,下田一石,我舊梁周邊梯田、農田合計不低於四十萬畝,但每日辛勤勞作,秋收所得亦不過六十至八十萬石,雖然足以用配給制的方式養活我舊梁全城,甚至還可以取一部分補貼國家,可一旦施行俸祿制,我舊梁的產糧也就只能勉強供應自身……因此我想請先生師徒改良耕種之法,提高畝產,若先生師徒能將畝產翻倍,那先生師徒便是當代神農,受天下萬人敬仰!”
“這……當、當真?”
許行目瞪口呆地問道。
要知道他農家一直都在想辦法用各種方式提高畝產,但他們從未想過,這竟然是一件足以被稱人稱為‘當代神農’的大事。
墨踐點頭給予肯定:“當然!……當今天下仍有許多人忍飢挨餓,若師兄能想辦法提高畝產,不止是我少梁,整個天下都會感激師兄。”
得到了墨踐的肯定,許行師徒二三十人頓時就興奮起來。
甚至於陳辛還欣喜地說道:“介時,看那孟軻還有何顏面嘲笑我農家!”
一聽到孟軻,許行那二三十名弟子便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就著手提高畝產事宜,然後去寫信嘲笑孟軻,嘲笑儒家一事無成,只有誇誇其談。
相比之下,許行與陳相則穩重地多。
在制止了弟弟與諸師兄弟的無禮後,陳相恭敬地請教李郃道:“子梁大夫,不知第二件事是什麼?”
李郃笑著問道:“諸位知道神農氏嘗百草的典故吧?”
陳相點點頭,他農家假託神農氏之言,又豈會不知神農氏嘗百草的典故?
見此,李郃正色說道:“昔日,神農氏嘗百草,才有今日草藥與五穀,然而這世間,何止百草?若諸位能繼承神農未完的事業,辨明世間百草的食用、藥用,編著成書,亦足以流芳百世,被人尊稱為當代神農。……這豈不必諸位假託神農氏之言更好?”
一時間,許行師徒二三十人不禁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