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衍抵達邯鄲的當晚,趙太子語在宮內覲見臥病在床的父親趙侯,將魏國的許諾告知父親。
趙侯聽罷,激動地面色潮紅,顧不得連聲咳嗽,握著兒子的手說道:“可、可以答應。”
太子趙語並不意外父親的激動,畢竟他趙國一直渴望得到衛國的富饒土地,只不過當年衛國是魏國的附屬國,趙國一直不敢下手,直到前些年與秦國達成了私下協議,各取所需,結果卻被魏國攻下了邯鄲。
今魏國鑑於秦國的威脅,默許趙國佔據衛國,這對趙國而言無疑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只不過這個機會,亦暗藏兇險。
這不,太子趙語看出了其中的兇險,正色對父親道:“魏國許我國以衛地,一為誘我國出兵助其奪回河東,二為使我國與齊國失和。——如今衛國受齊國庇護,若我國攻之,齊國必然干預。”
趙侯點點頭道:“話雖如此,然我趙國要取衛地,必須得到魏國的默許。至於齊國,這些年齊國頻頻挑戰魏國的霸位,只不過礙於秦國的威脅,魏國才對齊國有所剋制,實則心中深恨。若我趙國因衛國與齊國交戰,魏國必會暗助之。”
趙語心中瞭然,又問道:“為何不聯合齊國,與秦國一同瓜分魏國?”
趙侯聞言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慮兒子這番建議的可行性,良久搖頭說道:“韓國一直以來致力於維持秦魏兩國的平衡,一旦魏國覆亡,韓國就要獨力面對秦國,他不會坐視魏國被瓜分。……與其奢求瓜分魏國,不如取衛國。衛,一介弱國,卻佔據富饒之地,誠乃天賜我國。天與不取,反受其咎。”
趙語恍然大悟。
的確,與其奢求在瓜分魏國時分一杯羹,還不如老老實實得奪取衛地。
恍然之餘,他又問道:“若日後秦國責難,如之奈何?”
一聽到秦國,趙侯就一肚子氣,畢竟當初他趙國與秦國私下約定,各取所需,趙國取衛地,秦國取河東,使魏國顧此失彼,共同承擔魏國的壓力,沒想到秦國卻遣使者以各種理由拖延時機,挑唆趙國率先動手。
先動手也就算了,誰料到秦國在攻取河西時,居然在少梁耽誤了三個月——算上冬季,差不多總共耽誤了五個月的時間。
這可謂是讓趙國遭了罪,以至於到最後吐出了全部衛地不說,連國都都被魏軍也佔了,反觀秦國,卻在與少梁和解後,順利佔據了河戎國,去年又佔領了半個河東郡。
雖然秦國的使者口口聲聲表示是因為少梁太頑強,可從結果來看,他趙國無疑是被秦國給坑了,這也是魏王釋放善意之後,趙侯不顧秦國的態度,立即接受與魏國言和的原因。
想到這裡,趙侯憤恨道:“秦國虧欠趙國,若胡攪蠻纏,便驅逐國內秦使。”
雖然重病在身,但趙侯的想法還是很清楚:鑑於秦國對魏國構成的威脅,他認為魏趙兩國應該會有一段和睦相處的時間,而在奪取衛地這件事上,目前魏國對趙國的幫助更大。
“兒臣明白了。”趙語拱手而退。
次日,太子趙語再次會見公孫衍,私下締結了同盟,鑑於盟約內容牽扯到衛國,這次盟約並不對外公開,被歸為《漳水之盟》的後續,免得被齊國得知,橫生枝節。
數日後,待公孫衍與太子趙語商談完盟約的全部內容,便懷著愉悅的心情回魏國向魏王覆命去了。
他前腳剛離,秦國的重臣甘龍便抵達了趙國,要求趙國就‘魏趙漳水之盟’做出解釋。
太子趙語對秦國也沒什麼好印象,再加上又與魏國簽訂了秘密同盟,對秦使甘龍自然是不假以辭色,毫不客氣地批判秦國在上一場戰爭中故意怠慢,以至於他趙國因此受到了巨大的損失。
不得不說,當初秦國雖然確實有這種打算,但事實上秦國也沒料到他二十萬秦軍居然會在少梁耽誤了整整三個月——算上冬季確切地說是五個多月。
當然,結果對秦國而言倒也不壞,雖然沒佔領少梁,但是卻在少梁的幫助下奪取了半個河東,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但不管怎麼樣,秦使甘龍可不會承認是他秦國坑了趙國,而是將此事推給了少梁,即出現了意料之外的事,並要求趙國解除與魏國的盟約。
太子趙語怎麼可能會答應這種事?
於是雙方不歡而散。
自那之後,秦使甘龍便打起了讓趙國陷入內亂的念頭,頻繁拜訪趙國的臣子與諸公子,看似是在行遊說之舉,實則試圖挑唆趙國的公子反叛奪權。
一個多月下來,效果還不錯,與太子趙語關係不親近的趙國公子紲、公子範,在與甘龍的接觸中皆表現出渴望奪取王位的心跡。
於是在趙國厲兵秣馬,準備籌建軍隊幫助魏國奪回河東的期間,秦使甘龍暗中給公子紲、公子範出主意,叫二人趁著這個機會組建自己的人馬,待趙國日後派兵助魏國奪取河東時,於國內發動宮變,一舉奪取趙國君主之位。
同時他也向公子紲、公子範承諾,介時秦國會給予協助。
暫且不說公子紲、公子範是否相信甘龍的承諾,他們想要奪取趙國君主的位子,那就必須聽從甘龍的指示。
沒想到五月初的時候,甘龍卻得到了櫟陽的最新指示,命他暫停挑唆公子紲、公子範發動叛亂,也不必再阻止魏趙同盟,相反,還要想辦法透過趙人向魏王進言,說服魏王對韓國施壓。
“大王這是要離間魏韓二國啊。”
作為秦國的老臣,甘龍琢磨了一下就明白櫟陽的意思。
可如何做到櫟陽的命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