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姑娘獨立高臺,雲鬢高展,紅袍繡靴,兩支金步搖,隨著身形轉動,鳳銜碧珠輕輕晃盪,她環顧二樓十八雅間,最後目光卻停在了‘玉叄號’,椅子上坐著的那個男子。
兩人目光相觸。
許多東西會變,但一個人的眼神遍歷春秋,高崖猶在。
“藍兄,真是你!”
張玉瞬間就在心中認定了。
“莫非你原本就……,也是,當年在猩猩灘初見時,我便覺得,世上怎會有如此男子,比絕色女子還漂亮十倍,但那種霸道凌厲的氣魄,又絕非一般女子所能擁有的。”
他心中有很多疑問,此時卻不是相見、相問之時。
絲竹管絃之聲,悄然在樓中響起。
群玉樓穹頂,綵帶晃動。
各色綾帛垂落,繫著七名宮裝女子,手中各持樂器,琵琶、笙、橫笛、缶、鈴鈸、金板、鳳首箜篌。
身體懸於空中,離地面還有三四十尺,與驚險伴隨的是,當笙簫鼓樂齊奏時的那種震撼,如潮水般衝擊人心。
張玉輕聲問道:“這是什麼樂?”
綠衫婢女想了想,道:“東方姑娘親自編撰的,名字倒有些古怪,好像叫什麼…神功……破陣樂。”
臺上,那襲紅衣翩然而動,像一隻孤單的蝴蝶,像一艘渺小的輕舟,逆著大洋上的風暴,天空中的黑雲,命運的巨手,穿過重重圍困,獨自駛向對岸。
湧進群玉院的人,越來越多,樓中那些護衛根本攔不住,索性徹底放棄了。
櫃檯旁,黑衣小廝被擠得沒了落腳之地,也學小寶子那般,跳上櫃臺坐著。
“小寶子,你瞧見吧,東方姑娘又對我笑了。”
“她那是對每個人都笑啊。”
“不一樣的,看向我時,肯定與別人不同。”
“或許吧。”
小寶子搖了搖頭,他對男女風月之事,不感興趣,挖空心思賺銀子,爭取早日贖回身契,別當一輩子龜奴,死後連祖塋也進不去。
只是不知為何,今夜康媽媽不准他上二樓雅間,兜售黑心高價的瓜果糕點。
“唉~”
小寶子看向他:“我都沒嘆氣呢,你嘆什麼氣?”
黑衣小廝有些沮喪,道:“三天前,家舅來信,讓我速回長沙府,不然全家都和我斷絕關係。”
“哦,那你也該回去了。”
小寶子想的是,年輕人終歸要做夢的,但不能一直活在夢裡。
“嗯,我就想再見東方姑娘一面,再看她笑一次,就離開群玉院,沒想到……這麼快,小寶子,你說我走了,東方姑娘會想我嗎?會後悔沒有珍惜曾經在身旁默默守護的——”
“不會!”
小寶子的語氣,斬釘截鐵,瞥了他一眼。
“因為東方姑娘,極大機率都不認識你。”
黑衣小廝怒道:“就不能騙騙我?”
小寶子笑道:“不能,我想你走後,沒有牽掛。”
黑衣小廝沉默半晌,拍了拍小寶子的肩膀,道:“倒像是你比我大十歲一樣。”
“真古怪啊!”
“古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