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名漢子,擁著一名頭束玉冠的白袍公子,皆是滿口四川話,看來是同鄉人,那白袍公子,連著左右兩位佩劍漢子都不說話,靜靜看著,顯然身份高出周邊人,只任由一名盛氣凌人的書童與那黑衣小廝‘理論’。
黑衣小廝依舊擋住樓梯口,笑道:“真不好意思!這不是錢的事啊,雅間滿了,小人也沒辦法,恕罪,恕罪。”
那書童叉著腰,指著他鼻子罵道:“恕你娘個頭,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誰嗎?敢攔他的駕,我看你不想活了,群玉院乾脆也不要開了!”
“諸位貴客,看樣子都是公侯萬乘之家,玉趾光臨小店,便是小店莫大福氣,只是……群玉院是個講規矩的地方,總不能把別的客人都趕走,讓諸位入內吧?若是這樣做了,只怕諸位賢良君子也不會心安吧?”
黑衣小廝臉上未見絲毫怒意,依舊是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應對有理有據,不卑不亢,大堂上許多客人,心中稱奇,群玉院一個奴僕而已,竟然就有如此修養,還真是了不得啊。
有好事者,打聽一週,方才知曉。
這位黑衣小廝也是半年前入樓,無名無姓,平時樓中姑娘只知喚他做‘門神’,有一身極俊的拳腳功夫,為康媽媽手下好忠犬,守得牢門關,鎮得住風雨。
書童那張巧嘴兒,顯然也是久經操練的,一開口,屎尿屁源源不斷滾了出來。
“規矩?放你孃的狗臭屁!你還準備拿什麼來壓我們?趕人也好,另外找房間也好,那是你們群玉院的事,總之我家主人的身份,便是你們的雅間,都委屈了他,更何況這一樓大堂,萬萬坐不得!”
白袍公子哥站了半晌,見對方還是軟硬不吃,心中便有些不耐。
“若不是衝著東方魁的芳名,誰願意來群玉院,衡山城就沒有第二處窯子了……”
黑衣小廝聽見‘東方魁’、‘窯子’幾句話,眼中精光閃過,慢慢挺直腰背,臉上笑容也逐漸斂去,靜靜看著,還在滿嘴噴糞的書童。
“你說夠了嗎?”
“什麼?”
書童還沒反應過來,見黑衣小廝態度變化,如此之大,一時都有些懵。
“我說,你說完了嗎?”
黑衣小廝盯著書童,一字一頓地複述。
書童冷哼一聲:“說完了,沒說完,你又能如何?”
黑衣小廝站第三節樓梯上,環抱雙臂,掃了他身後那幾人一圈,冷笑道:“說完了,請你滾出去,沒說完,也請你滾出去,我可沒有功夫,聽一條狗在這兒狺狺狂吠。”
“你說什麼!”書童回頭望去,見白袍公子微微點頭,臉上露出冷笑,罵了句‘找死’,一步跨出,登上樓梯,左掌便朝黑衣小廝面門劈去,右手成爪,抓向對方襠部,掌風斜颯,明暗結合,招式著實凌厲。
“這式掌法,頗為陰狠啊!”
堂上客人有些驚訝,原本以為這細皮嫩肉的書童,只是孌童一般的玩物,豈料還有真功夫在身。
“遮目摘桃?這倒有些像川南大聖門的武功……鬼猴十八摘。”
那人只是說起,也覺胯下一涼,他是寧願對上日月神教的魔頭,也不想碰上專門研究如何摘人‘桃子’為業的大聖門高手。
聽說與大聖門幫主,交過手的武林高手,就算贏了一招半式,也得留下半顆魚蛋。
誰也不願冒著祠堂被拆的風險,得罪他們,大聖門在川南幾乎可以橫著走。
鬼猴十八摘,防不勝防啊!
“前些年在鎮壓蠻人土司的大戰中,大聖門立下幾樁功勞,與四川官府走得頗近,這群人莫非是朝廷鷹犬?”
“那就不知道了,群玉院能在湖南立足多年,也不是無根浮萍……”
那黑衣小廝見對方出招便要拆祠堂,冷笑一聲,身體後仰,躲開‘遮目’的虛招,雙腿先後踢出,勢大力沉,第一腳踢在右肩上,但聽得一聲脆響,那條胳膊頓時軟了下來,第二腳緊隨其後,正踹在胸膛上,書童向後飛去,眼看就要砸到白袍公子。
“有點意思!”
左邊忽然竄出一人,幾步跨出,擋在白袍公子身前,同時伸出右手,迎著倒飛過來的書童後腰,托住了他,同時輸入真氣,消解那腳踢出的勁道後,才把書童放了下來。
“公子,小人無能…”
那書童受傷不輕,斷了條胳膊,就算接起也很難恢復如常,以後再施展‘鬼猴十八摘’這種陰毒至極的功夫,就會大有滯礙了。
黑衣小廝拍了拍手,環抱雙臂,冷冷盯著下方的人。
“敢在群玉院中鬧事,找死!”
書童回過頭,眼淚汪汪的看向白袍公子,臉上有種古怪的柔媚之感,若不是眼見他粗大的喉結,上下湧動,還真以為此人是女扮男裝,不過瞧這姿態,身體不是女的,心裡也差不離了。
“廢物!袁聖通就是這麼調教你的?要不是看在你床上功夫還算得力,我……”
白袍公子罵了幾句,微微搖頭,念及舊情,還是讓一名手下帶書童去治傷。
他望著樓梯上方,原本只是衝著新魁芳名來的,如今事關面子,就必須坐穩這個雅間了,不然傳回四川,他可要大大的丟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