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帽放在另一條板凳上。
張玉坐在桌前,孤喝了五六杯酒,望向外間。
官道上的人,形形色色。有斑白老翁推著沉重的板車,往城裡趕,數月半載的汗水,或許只能換回幾角碎銀;有貴族公子鮮衣怒馬,妻妾成群,彷彿前世積德,不需勞碌自亨通;有單衣書生拜別家人,出外求功名;有白幡薄棺,命喪千里魂歸故土。
“桌上無菜,炎涼世態可同醉。”
“杯中有酒,生死浮雲且一休。”
前世雖是南國人,生在湘、長在閩,學在贛,今世他的朋友,部屬卻都在北方,回到此地,倒有幾分異鄉的陌生之感。
不過,他鄉遇故人,總歸是件高興之事。
見青衣少女端著木盤過來,放下三碟小菜,碗碟磕在桌面上,發出‘咚咚咚’的響聲,幾粒生米,還溢了出來,她倒不是故意的,只是初次操持此行當,動作難免有些生硬。
“菜上完了!”
張玉笑著看向那張醜得怕人的臉,喊住了她。
“你就不能輕點嗎?”
“這樣開店做生意,哪裡會有回頭客,怕是要餓死的。”
青衣少女瞪了張玉一眼,隨即想起自己此時的身份,忙斂去神情,客氣了幾分。
“客官慢用。”張玉夾起一粒生米,輕聲笑道:“長得如此…好看,還不會做生意,攢不夠嫁妝,將來如何能尋個良善人家嫁出去,多半是要孤寡終身了。”
嶽靈珊臉上浮現怒意,還是忍了下來,只生硬道:“客官慢用!”
“獨在異鄉,一個人喝酒,無聊得緊,姑娘可願陪我坐會兒?”
“客官慢用,我不喝酒!”
“不飲酒沒關係,坐坐就好。”
嶽靈珊壓低嗓音道:“客官還是自便吧,本店不提供這項服務。”
“咚!”
大角銀子落在桌面上,足有一兩,比這桌簡陋的酒菜價錢還多。
張玉笑道:“我出銀子,還不行嗎?”
嶽靈珊見他如此孟浪,連自己這樣一個沽酒醜女都要出言招惹,心中氣不打一處來。
張玉抬頭看了她一眼,故意凝眉問道:“正經銀子送上門,也不肯要,莫非你不是做生意的?這裡是家……黑店?”
她冷哼一聲,奪過那角銀子:“十句話,一兩銀子。”
張玉點頭:“這是樁公平生意。”
嶽靈珊卻更生氣了,盯著那張總掛著淡淡笑意的臉,恨不得舉起手中食盤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