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三星的評價,謝柯爾倒不是那麼很看重,他和凌俐說起了米其林的前世今生,還說其實脫了那層標準化又死板的評價系統,大廚反而能更好地推陳出新、發揮水平。
凌俐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如數家珍的介紹上,垂眸看著桌面上的三排刀叉,手足無措。
謝柯爾注意到她的窘迫,喚來服務員,耳語了幾句,之後,服務員收走了其中的兩副,只留一副。
這下凌俐自在了,不用擔心自己用錯。
至於食物,從凌俐的角度來看,幾乎無可挑剔。
鴨胸肉脂膏豐腴,鵝肝凍濃香馥郁,白汁燴小牛肉鮮香多汁,玫瑰舒芙蕾作為甜點,更是好吃到停不下來。
不出意料又吃撐了,還差點在這看起來很優雅的地方打嗝。
飯後,謝柯爾帶她過馬路的時候,總是默不作聲將自己置於來車的方向。
紳士到不能再紳士,一言一行都無可挑剔。
一切出乎意料地愉快。
謝柯爾是很能控制自己舉動和情緒的人,他果然如早上給她的承諾一樣,沒有帶給她一點點的侷促或者不安。
哪怕外表不那麼符合傳統審美,可凌俐依舊想到一句話——君子如玉,溫潤而澤。
吃過飯的大腦特別容易犯困,凌俐在車上睡了一覺,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車停在一片荷塘邊,車裡空調開著,音響裡播放著不知名的鋼琴曲。
謝柯爾在荷塘邊的柳樹下站著,留給她一個挺拔的背影。
凌俐開門下車,本來做好準備要接受熱浪的洗禮,不曾想,外面的溫度挺涼爽。
搖曳的樹影,微涼的蟬鳴,陣陣的蛙聲,娉婷的荷花,一切都美好地像是一幅畫。
凌俐慢慢走過去,謝柯爾似是察覺不到身後的腳步聲一樣,環抱雙臂,視線放在遠方。
“你在看什麼?”凌俐放輕了聲音,生怕驚到他。
謝柯爾微側過臉,和她視線相交一秒,又移開去,說:“這地方好像還有白鷺,小聲點,一會兒說不定還會出來。”
“白鷺?”凌俐瞪大眼睛,努力想要從一叢叢荷影裡,尋找那白色高挑的鳥。
她摒息凝神,一直盯著荷塘裡,卻始終沒有發現謝柯爾嘴裡的白鷺在哪裡。
正想再問問謝柯爾,一轉頭,卻似乎聞到淡淡的花香。
凝眸一看,卻是他遞過來的一束淡紫色蓮花。
“這是……”她忽然間脊背繃緊,身體變得有些僵。
“隨手摘的,”他淺淡地笑著,“你知道正是蓮花的季節,路邊全是這個。”
他開玩笑的話沒有讓她有絲毫放鬆。
這束花,應該是他早就準備好了的,而他從早上到下午的一舉一動,大概都是為了這時候做鋪墊而已。
荷塘邊偶然經過的散步的遊人,帶著些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時不時看向他們兩人,壓低了聲音議論,謝柯爾依然舉著花朝向她的方向,臉上的笑淺淡自然,哪怕凌俐根本沒有伸手去接,他一點都不尷尬。
凌俐卻盯著蓮花花蕊上爬行的小蟲子,以及有點發卷的花萼,一直髮懵。
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裡了,忽然又想到,剛才那顆舒芙蕾好吃到飛起,可是,她享受著美食之餘,眼睛卻始終忍不住地瞟向謝柯爾擦過嘴邊咖啡漬又隨意扔在桌面上的紙巾。
還有他綠尾鞋面上的一點灰,這時候也格外地顯眼起來。
忽然又想到早上在電梯裡碰到的那個人,略帶疲憊的眼,瘦到憔悴的臉,大概今天一整天都在家裡補覺,也不知道這時候有沒有吃過早飯或者午飯?
腦袋裡轟地一聲,似乎有什麼坍塌的聲音,她更加控制不住思維的發散,再也聽不到聲音、也看不到眼前的畫面了。
謝柯爾輕輕喚了她兩聲,見沒有反應,也沒有焦躁,靜靜地等待原地,保持著把花遞給她的姿勢。
不知道神遊了多久,等凌俐的視線再度集中到眼前的人和花時,才察覺空氣裡鋪天蓋地的尷尬。
謝柯爾拿著花的姿勢,起碼持續了一分鐘了。
他微笑著揚眉,目光裡帶著審視,還有些凌俐看不明白的情緒。
凌俐發懵的狀態消散,瞬間被點醒。
再次來到了分岔口,她應當怎麼辦?是收下花,預設他們之間的關係進一步,還是拒絕以後,讓兩人的關係,倒退至今天以前?
她咬了咬唇,退後了一步,和他錯開位置站立,終究還是沒有接過花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