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錦川捻起一塊蛋糕,忽然怔住。
辦了這個案子,他心裡都不大舒服,需要回家看看爸媽,用家人圍繞身邊的溫暖,來驅散心裡的陰霾。
那麼她呢?她該怎麼辦?她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他還能記起,那天她在唐傲雪所在的那件停屍房前,無助的顫抖。他還記得後來奔波的幾天,她腿打著顫,也要一個個殯儀館地跑,即使不敢進停屍房,也要去監控室瞟一眼。
他當時沒有多想,下意識認為她那是怕。小女生嘛,哪怕再堅強,接觸這些東西,始終會發憷的。
不過現在想起,唐傲雪在殯儀館,躺了整整兩年。
兩年,為什麼是兩年這樣巧?
他忽然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為什麼這案子,能被凌俐看出端倪?真的是巧合嗎?
鄭啟傑很狡猾,但終究在陰差陽錯下留下作案的證據。而他的不幸在於,他遇到了凌俐,是那個十九歲就嚐盡人間冷暖,摸著家人冰涼的面板,親眼看著他們被焚化的凌家二妹。
就是那個因為經歷過離喪,所以讀懂了什麼叫紅蓮業火的凌俐。
這案子,終究觸到了她,最為敏感的那一點。
張叔似乎有提過,她家房子之所以沒了,就是因為用來交殯儀館的費用——整整二十萬,是四個人佔用兩年藏屍櫃的費用。
祝錦川放下蛋糕,陡然站起身,說:“媽,我忽然想起有點事,先走了。”
祝錦川站在走廊裡,看著左邊的1801,又看看右邊的1802,不知道該敲哪一邊。
從父母家出來,他徑直就來到這小區。一路上,他都在撥打電話,可是,關機。想必是因為上庭關掉的手機,現在都沒開。
打不通電話,他更加擔心起來。
這丫頭,莫不是躲在家裡偷偷地哭?
到了這裡,好容易混了進來,又好容易回憶起來她到底住哪一棟,也記起來是在頂樓。
可是,是哪一間?
他只來過一次,那一晚還是因為薛寅的事,當時受了傷,還想著應該以怎樣的方式告訴凌俐那段往事,太多的事分神,自然已經忘掉了幾個月前的旁枝末節。
所以,她到底住左邊還是右邊?完全沒有頭緒。
祝錦川有些拿不準,想在樓道里吼一聲凌二妹來開門的,又覺得不合適。
她要是躲起來偷偷哭呢?他這樣貿然找上門,她一定怕醜不肯開門的。
正在猶豫之間,1801的門,忽然開了。
可惜不是凌俐。
門內是個年輕男人,在和祝錦川四目相接之後,又硬生生別過視線,走向電梯。
祝錦川只覺得他很眼熟,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不過,既然他從1801裡走出來,想必凌俐,就是住另外一間了。
凌家二妹,還沒那麼大的本事,和男人同居,他作為師父還能不知道的。
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決定問一問。
於是,他朝電梯的方向,緩聲:“請問,凌俐是不是住這裡?”
那男人回過頭,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跟我說話?我看起來很好說話?”
他眼神淡漠,聲音裡帶一絲嘶啞,臉色不太好,頭髮又長又亂的,臉上鬍子拉碴,一看就是長期宅在家裡熬夜的死宅。
祝錦川被他的問題一噎,那男人趁著電梯來了,一步跨進去,轉過身面朝著祝錦川,視線一直放在他身上。
直到電梯門關閉前一秒,轎廂裡似乎飄出來一句:“對她好點。”
祝錦川被這句話弄得滿頭霧水,伸手按了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自言自語:“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