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言,拋開此案來來回回折騰八年,拋開所有的輿論影響,我也並不認為,鍾承衡是兇手。”
首先,從鍾承衡的背景來分析,他不會選擇這樣毫無技巧的方法來殺人。其次,警察當年沒有查到毒藥的來源,也沒有證據顯示鐘承衡曾經購買過老鼠藥。最後,此案立,還有一點讓我格外留意,這一點,也是你們在判決書裡看不到的。”
說到這裡,她略微停頓:“你知道什麼叫盲提?”
這陌生的詞彙讓凌俐一怔,腦海裡搜尋了一圈確實沒有印象,馬上搖了搖頭。
“其實我也不是太清楚。”錢迪喝了口茶,繼續說:“我問了搞刑偵的人,他們告訴我,盲提就是在辦案現場隨機的地方,提取DNA之類的可能和案件有關的線索,是一門新型的技術。”
凌俐的反應還算是快,馬上追問:“這案子中用了盲提?”
錢迪點了點頭:“不僅用了盲提,還因為盲提的原因,差點弄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出來。”
“怎麼?”她心裡一緊,下意識覺得這事情不一般。
“在你家院子裡的一片樹葉上,提取到了一個人的DNA。經過化驗,這個DAN具體是什麼,因為樣本能提供的生物資訊有限和當年技術有限,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DNA的所有人,是一個男人。”
凌俐還在暈菜,南之易已經代替她問了關鍵的問題:“有跟周圍經常來往的人做對比嗎?還有,提取到DNA的地方,具體是什麼樣的場景?”
“從案卷資料顯示,當年都已經對比過了,沒有人和那DNA一致,也就是說,留下痕跡的不是在周邊生活的人。”錢迪遺憾地搖搖頭。
“另外,那樹葉是從院外一棵樹上落下的,具體而言是一片斷了的枝丫上的葉子。從樹枝折斷的傷痕來看,那樹枝大概離地一點五米。為什麼折斷了,目前也不知道原因。”
“一點五米?”南之易抱著膀子沉思,片刻後也遺憾地搖搖頭,“打個噴嚏咳嗽兩聲,唾沫都能沾到上面去。可能性實在太多了,難怪沒有人在這上面多做文章。”
說高不高,說矮不矮,普通人一抬手就能摸到的距離。
難怪錢迪說差點搞個麻煩出來,現場出現一枚未知人物的DNA,地點在離地一點五米高的樹枝上,找不到留下痕跡的人究竟是誰,也無法證實這人當天是不是到過現場。和周邊的鄰居和經常去診所的病人比對過,DNA都不相符。
如果有人深究著這點不放,還真是有點麻煩的。
“所以警方做了模糊化處理,因為那地方和公共場所只有一牆之隔,也就不是偵查的重點,只是在最早的現場勘驗筆錄裡有提到過,之後的幾次筆錄,也都沒有提到這點了。”錢迪說。
“錢法官,你又是為什麼特別留意這件事?”凌俐問。
對於案發現場,她其實比錢迪更有直觀的感受。
她家後院的那幾棵倚牆而生的喬木,她的印象還是比較深刻的,那樹幹樹枝上都有刺,其實並不好爬,再加上如果有人想要落地下牆,等著他的就是一籠籠帶刺的薔薇,其實還算安全的。
只不過究竟是哪一棵樹的枝丫折斷過,這點她完全毫無印象了。
再回到那枚找不到主人的DNA上。牆外是一條狹窄的小路,不到一米寬,平時行人也不少的,南之易說的也很清楚。
哪怕不摸葉子,打個噴嚏也能弄些DNA上去,更何況那裡人來人往的,有個陌生路人留下的DNA,實在不足為奇。
而錢迪卻因為這個原因,更加不能確定鍾承衡是真兇,從而做出無罪判決。
對於凌俐的問題,錢迪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陣。
耐心的等待後,凌俐聽到了答案。
“老實講,我入行已經十幾年了,辦刑事案子辦到幾乎麻木。我見過罪犯最殘忍的手段,處理過的千奇百怪的案子,有些那隻怕普通人聞所未聞,說出來比小說還精彩。對於案子裡不平常的地方,我也就多了那麼一點點的敏感性,而且,也抓出不少的確有問題的案子,往往那些案子再一次調查的結論,和我懷疑的地方不謀而合。”
錢迪繼續發表意見:“從專業的角度來看,我大學、研究生階段,都是學的刑事訴訟法的刑偵方向,從業也將近十五年,不怕厚著臉皮說一句,凡是案子裡能讓我重視的疑點,應該不會是普通的事。而從非專業的角度來說,這大概就是出於女人的直覺。
總之,這案子裡找不到主人的DNA,在我心裡是個懸而未決的問題,現在沒有條件弄清楚,不代表以後不會有技術能弄清楚,我心裡有所懷疑,所以格外留意。再加上這案子疑點重重,自然就做出了無罪判決。”
凌俐皺眉沉思著,這當兒她也說不出什麼有用的話,只是一再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