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心亂如麻,凌俐深吸口氣堪堪穩住情緒,看向鍾卓雯:“你可以去向你父母求證,不用在我這裡來做些無用功。體檢什麼的,我是不會去的。”
鍾卓雯還想懇求,忽然間看到她臂彎間因為抽血留下的淤青,瞪圓眼睛驚呼:“你已經抽過血了,這麼說來……”
不等她說完,凌俐已經冷著聲音打斷:“我再說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去做什麼體檢驗證你心裡的猜測,你如果想要結果,自己去說服你父母讓你參與到這件事裡來。我也想知道當年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有了答案,麻煩請告知我一聲。”
鍾卓雯還不死心,懇求道:“凌俐,結果已經擺在面前,必定是會對案件產生重要結果的病。可是我爸不肯說,我媽那樣跟他吵,他都不肯說。他一直把我當成小孩子,又怎麼肯告訴我?求求你,凌俐,凌姐姐,我需要你的幫助。”
攥緊手心壓抑住心裡的情緒,凌俐好一會兒才出聲:“你父親已經洗脫了嫌疑,現在還有警察重新啟動調查,你還擔心什麼?已經立案偵查的,沒有訴訟時效一說,哪怕再等個八年,如果另有真兇,只要警察查出來檢察院就會起訴,有公權力機關支援你們全家,你又何必來為難我?”
說完這段,她站起身來,低著頭聲音冷冷:“你該回家了,如果你再不離開,我就通知你父母來領人了。”
鍾卓雯急了,跟著站起來聲音有些尖利:“訴訟時效是不會過,可是如果犯罪嫌疑人已經死亡不被追究刑事責任呢?你如果不站出來,我爸又不肯說,警方也不肯調查下去,那他頭上的汙名一輩子都洗不掉了!”
忽然間頭暈目眩起來,凌俐只聽到耳朵一片嘈雜的嗡嗡聲,再也聽不到四周的聲音。
她扶著沙發椅背堪堪站穩,臉色發白,咬緊了牙關:“你在說什麼?”
發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鍾卓雯忙捂住嘴有些驚慌:“沒有,我瞎猜的。”
耳裡還是一片尖銳的嘯聲,凌俐只看見她嘴巴在動,依舊聽不清楚。她閉上眼睛,感受著聽力漸漸恢復。
十八樓的風有些大,帶著潮氣的風掀動了頭頂的水晶燈綴。
她睜開眼睛,看到吊燈的燈光被折射出七彩的光,滿屋細碎的光影飄蕩,眼前的場景如影似幻。
似乎有些看不清楚眼前這高挑姑娘的面容了,可她剛才一時情急說出的那些話,卻字字入心,字字見血。
鍾卓雯走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九點。
她換上烘乾的衣服,臨出門前有些擔心的神色。
都換好衣服了,她回過頭看著面色不虞的凌俐,終究還是說了出來:“不管怎麼樣,還是去檢查檢查吧。我聽警察的意思,那病會很痛苦,病程又長。如果……如果你也有,也好早治療。”
凌俐不去看她,聽到她幾不可聞的低聲嘆息、關門離去的聲音,還有遠去的腳步。
房間裡漸漸安靜下來,可她的心境,再也靜不下來。
自從在李果、祝錦川那裡得知了一些她以前未曾接觸過的往事,這些日子,凌俐一直在努力將自己的猜疑封存,保持著精力集中在目前的案子上,不去多想免得再次鑽進牛角尖出不來,也在等待有人能篤定地告訴她,她的懷疑是錯的,支撐她這些年不倒下的基礎,沒有那麼容易傾塌。
卻不料,一個個人緊逼上來,一件件事接踵而來,她被逼著直面這一切。
鍾卓雯剛才無意中說的,其實和祝錦川那一晚暗示的答案,基本上是一致的。他們都在懷疑,那件案子是因為父親患了很痛苦的病,導致他抑鬱、想不開,所以買來老鼠藥。
至於老鼠藥是為了做什麼,不得而知。可凌俐知道,有她精明能幹的媽媽管家,她家裡從沒鬧過鼠患,偶爾一兩隻運氣好躥進屋的,也能迅速被抓出來。
所以,那些老鼠藥絕對不是因為家裡鬧耗子而買的。
不敢再想,卻又忍不住胡思亂想。凌俐一個人縮在客廳的沙發上,拉過薄毯覆蓋住發涼的腳,心裡的溫度也越來越低。
這世上如果真有小叮噹該多好?哪怕沒辦法回去阻止悲劇的發生,也能弄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導演這一場戲。
一場讓她被折磨了八年,讓她人生一次次傾覆,讓她生不如死的戲。
她坐了不知道多久,腦袋裡一團亂糟糟的各種畫面走馬燈似得上映,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餓,直到門鈴鍥而不捨響了好幾分鐘,她才如夢初醒。
怎麼還來?怎麼還要對她糾纏不休?
凌俐皺起眉頭,心中忽生一股怨氣。
連自己靜一靜都不行,鍾卓雯到底要把她逼到什麼地步?
她光著腳下地,氣沖沖拉開門,指責的話都快要脫口而出,卻發現門外的不是鍾卓雯。
魏葳看著她微笑著打招呼:“粉妹妹妹,我能進去嗎?”
她依舊是慣常的運動裝,熱褲,緊身T恤,線條完美無瑕,裸露在外的面板雖然不夠白皙,卻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唯一一點瑕疵,是她頸脖上接近耳根處一點點若有似無的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