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外面下著大雨,偷襲者也跑了,大傢什麼事兒都做不了。
這一閒下來,周令時說道:“魁首,您剛才這一手,真是讓周某人大開眼界。就剛才雪人這一箭,要是換成別人,準死這兒了。也就是魁首您啊,它奈何不了。”
“你怎麼知道是雪人?”林朔問道。
“還能是誰啊!”周令時說了一句,這才像是想起什麼來,“哦,之前茅大海滿嘴廢話,沒跟您說清楚。
雪人這東西,似人非人,會製作一些簡單的武器工具。
它的那些個武器工具的製作水平,實不怎麼樣,但是它技法好,再爛的東西在它手裡威力也很大。
以前我們這兒有個偷獵隊,十三個人全都是被它一箭一箭射死的。
留在屍體上的箭桿子,跟現在這枚差不多。”
“嗯。”林朔點了點頭。
“這枚箭,做工確實很粗糙啊。”魏行山伸著腦袋打量了一會兒箭桿子,撇了撇嘴,“用小樹枝做的,箭桿子都沒削直。還有這箭頭,石頭的。就這種破箭還能直奔人眉心,這東西的射箭水平確實不錯。”
“何止是不錯。”林朔伸出自己貼著兩個創可貼的手指頭,說道“你魏行山從現在開始練,往後三十年,在你老眼昏花之前,射箭水平能有這東西的一半,我就算沒白收你這個徒弟。”
“老林,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何必呢?”魏行山撓了撓頭。
“我只是說實話。”林朔白了魏行山一眼,然後看向了曹餘生,“曹家主,看出什麼了嗎?”
曹餘生摘下了自己的老花鏡,手裡拿著箭桿子,用手指慢慢碾著,嘴裡:“這支箭,是典型的舊石器時代工藝水平。新舊石器時代,最顯著的區別,就是石器到底是打製的,還是磨製的。
你們看這枚箭,箭頭的鋒銳,明顯是石頭砸在地上,自然碎裂之後形成的,沒磨過。
就這條線索,我大概知道雪人是個什麼東西了。”
“謀主不愧是謀主啊。”周令時讚歎一聲,“還請賜教。”
“根據近代以來的考古發現,古人類學目前有一種流行的學說,那就是人類三次走出非洲。”曹餘生這一開口,周令時和茅大海就懵了。
周令時跟茅大海不太一樣,茅大海是個純粹的文盲,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
周令時雖然也沒正式上過學,但他的師傅吳天南不一般。
吳天南小時候,是教書先生請到吳家來啟的蒙,所以吳天南是老一輩的文化人。
也就是家裡畢竟是幹獵人這行的,國家的政策也變了,不然吳天南老先生後來的這肚子學問,起碼能中個秀才。
周令時在吳天南那裡正式學藝是三年,可在學藝之前,還服侍過師傅六年,前後總共九年。
吳天南是先教文化,再傳手藝。
所以周令時說話,帶點兒老恩師的口風,文縐縐的。
不過周令時接受的教育,那是四書五經那套,仁義禮智信,做人是沒什麼大問題,可一說到人類學,他就聽不懂了。
周令時聽不聽得懂,曹餘生並不在乎,他主要是說給在場的幾位獵門家主聽的。
只聽曹餘生繼續說道:“我們靈長目,目前離我們最近的,是黑猩猩。
然後是倭猩猩、大猩猩、猩猩、長臂猿。
可在以前,不是這樣。
從四百萬年前的南方古猿開始,歷經能人、直立人兩個階段,在二十萬年前,直立人開始走出非洲。
咱們周口店的‘北京人’,就是直立人,已經走到東亞了。
直立人不夠聰明,在各自的新地盤混得不怎麼樣,慢慢地沒了。
這是人類第一次走出非洲。
第二次、第三次走出來的,那就是智人了。
智人更聰明一些,走出來之後呢,就難免會搶搶地盤,打打架之類的。
幾撥人在歐亞大陸這麼一競爭,誰更聰明、誰的工具更好,就能搶到更好的地盤、打到更多的獵物、找到更多的食物,養活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