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鞏永固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的時候,朱元璋低沉的聲音終於響起了。
鞏永固聞言,好似飲下瓊漿玉露一般,身心一陣輕鬆。
因為若是朱元璋此刻直接扶起他,告訴他對此並不在意,那就說明對方對他已不再信任。
但現在朱元璋的語氣似有不滿,卻恰好說明並未將他當做外人,才會流露出真性情。
而且問的問題,也給了他分辯的機會,足見朱元璋只是對他做的事情不滿,而非對他的忠誠有所懷疑。
當然,這只是一個開始,若他不能給出一個讓朱元璋信服的理由,恐怕事情也不會善了。
於是鞏永固定了定心神,一臉恭敬地道:“兵者,國之大事也,善用之可興邦,濫用之則國滅,故聖君慎之又慎,不敢輕用其鋒。”
“而將帥乃軍中之魂,擎天之柱,若不能令行禁止,賞罰分明,則兵士懷恨,軍紀渙散。”
“故善統兵者,戰前必懲不肖,以儆效尤,戰後必獎賢良,激勵來者,若將帥心懷婦人之仁,不能懲暴揚善......”
朱元璋待鞏永固說完,才點頭道:“不錯,不過你這只是將官之慈悲,非將帥之慈悲。”
鞏永固咋聞慈悲之語,心中不由一愣。
隨即想到將帥若不能震懾軍中宵小,必會削弱軍隊的戰鬥力,一旦戰事不利,輕者損兵折將,重者國破家亡,致使天下生靈塗炭。
如此看來,確實是一種慈悲,只是朱元璋說的將帥的慈悲又是什麼呢?
朱元璋見鞏永固眉頭緊皺,緩緩開口道:“平西侯,孫子有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可見攻城交兵,都是不得已之法,也是將官之流的主責,而身為主帥,最上者是以謀略致勝,不戰而屈人之兵,這也是對兵士,對百姓最大的仁慈。”
“而今李賊以安國公之事亂我軍心,你卻只念自身之親情,而枉顧數十萬兵士的生死,更忘了你身後數百萬的百姓,你覺得你算得上仁慈嗎?”
“咱告訴你,今日莫說是安國公,就算是咱,只要有利於大局,你也必須義無反顧,只有這樣,你才對得起大明,對得起千千萬萬供養你的百姓......”
鞏永固聽到朱元璋的話,身體連連顫抖,不停地請罪。
朱元璋見狀,語氣這才平和了些,繼續說道:“為將者,貪生怕死固然會喪師辱國,但重情好名,同樣會惹來殺身之禍。”
“所以從你披上戰袍的那一刻起,你就應該將自己的一切感情都放下,心中只有一個目標,就是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勝利!”
“可你今日聽聞安國公之事,立時就亂了方寸,全然看不破對方的陰謀,更不用談適時反擊。”
“若非咱今日嚴令,縱使你否認了屍身非安國公,卻不處置屍身,兵士心中必然生疑,對你的信任也會減弱,若是發生這種事,危害會比安國公戰死的影響更加嚴重。”
“李賊也正是看穿了你的弱點,才敢將假的屍身送來,企圖亂你軍心。”
“若是再讓高傑等人看出你的軟弱,更不會將你放在眼中,到時內有疑兵,外有悍將,你又準備如何打這場戰?”
鞏永固直到此刻,才真正認識到此事的危害,心悅誠服的請罪。
朱元璋親手扶起他,溫和地道:“平西侯,咱說這些,並非是想責怪你,只是讓你明白肩上的責任。”
“同時也因為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為生死未卜的安國公贏得一絲生機!”
鞏永固聞言,有些詫異地看向朱元璋。
因為若是叛軍知道劉文炳還活著,必會加緊追捕,這樣只會對劉文炳更加不利,怎麼會獲得一線生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