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算盤是出了名的會算賬,昨夜羽林軍在場,他即便帶了人定然也要折損不少,所以他不會出手,只會坐山觀虎鬥。」元吉看向江果,「坐。」
江果撇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說:「要你多嘴。」
她尋了位置坐下,然後從袋子摸了些許菸草塞進杆頭,隨即點燃了嘬了一口,後頭就沉默聽兩人商談。
「那狂牛呢?」元吉毫不在意,他慢條斯理地滑動茶蓋,「昨夜突圍後也不見他。」
「這事才是我要與你商議的。」高城按著膝頭,「下頭的人來報,昨日狂牛剛出西門不久,白馬幫的人轉眼就到了。西門的酒肆、青樓、賭坊盡數被橫翁清掃,火牛幫的幫眾被趕盡殺絕,不少人都逃出城,隨後城門也早早關閉。現在西門已然盡歸橫翁之手。」
「看來他早就收到風聲,蓄意而為。」元吉放了茶蓋抿了口茶,「不過江湖規矩,吃裡扒外,狂牛想著踩你的線,於理不合。在江湖上傳開也是他無理,橫翁佔的就是這個關口。」
「不錯,金算盤這人的性子我曉得,是個謹慎的人。橫翁如今有羽林軍作保,後頭定然站著個大人物。」高城微頃身思索,「金算盤肯定會放棄四街的生意,龜縮不出以求自保。」
「所以橫翁接下來要對付的,只能是聚龍幫。」元吉眼眸竄動,「看來還有場惡仗要打。」
「不好打,昨夜人手損失的太多了。」高城心有餘悸,「橫翁是老江湖,功夫、威望,遠在我之上。形勢之下,信他的人絕對比信我的多。」
「被動之勢,需借用外力。」元吉敲打著桌案,「得找個能與羽林軍抗衡的角色才行,即便不能對壘,也要限制住。」
「那你覺得。」高城靠向椅背,「陳大人合適嗎?」
「刑獄那頭他都忙活不過來,怎麼指望他?」元吉猶自沉思,片刻指尖一頓,「官來管民,得有個由頭。這次按著江湖規矩來,你我都得吃虧。不如,還是讓民來與民鬥,引官出甕。」
「你有主意?」高城直起身,手肘靠著桌湊近,「說來聽聽。」
「你手下不是還有人在刑獄看犯人嗎?」元吉看向高城,「你讓他們把酆承悅劫出來。」
「劫酆承悅?他現下是重犯,等著提到金殿由皇帝親見的人物。」高城皺眉不解,「這要是被捅出來,不用白馬幫,城西禁軍就能蕩了東門大街。」
「劫皇帝親審的重犯自然是死罪。」元吉微笑,「若是劫犯人的不是你,你還擔心什麼?」
高城眉頭蹙的更緊了,他輕撓鬢角,問:「什麼意思?你別打馬虎眼,我猜的頭疼。」
元吉將茶杯裡的水潑了一地,說:「把人劫出來,送到南門青樓裡去藏著。」
「你要嫁禍給金算盤?!」高城驚訝,「南門現在可是固若金湯,就等著白馬幫的人砸場子呢。」
「步步為營,走這一步只是其一。」元吉往杯裡撒了新茶葉,「我聽說白馬幫靠販馬為生,橫翁的生意不止在民間做,還販馬給軍隊,是不是?」
「他這行當和軍隊掛鉤,南方養出來的都是矮腳馬,不比北方的馬個頭高。」高城苦笑,「崇都軍隊每年都要找他買,他在北地有自己的馬場,賺的那可叫個盆滿缽滿。」
「那你可得幫幫他,在好好撮合撮合這筆生意。」元吉舉著茶壺泡茶,「這茶涼,眼看著看要入夏了,多喝涼的是胃,但也涼心呀。」
高城聽著這話莫名起了雞皮疙瘩,脊背滲著冷汗有些發虛。
高城有些急不可耐地問:「你到底要幹什麼?」
元吉平靜地反問:「你信不信我?」
高城聞言一挺胸膛,正色說:「信呀。」
元吉將茶推過去,說:「那便讓我來辦,你且坐著,喝茶。」
高城狐疑地打量元吉,而元吉起身走到江果身旁坐下,說:「師姐,我有件事託你去辦。」
江果衝他的臉噴吐出一股濃濃的煙霧,說:「還叫師姐?」
元吉愣了愣,旋即微笑著說:「果子,幫幫我。」
「說。」江果將煙桿貼著嘴唇,嘴裡佔他便宜,「你娘我聽著。」
元吉突然湊近,他撫開江果耳邊的髮絲,低聲說著悄悄話。
江果聽著聽著,眼睛越瞪越大,半晌,她端著煙桿微微下放,然後轉向元吉驚異地說。
「你還是不是人?」
陳金裘寅時末便已起床,洗漱收拾換上官服,隨後由僕役老實備好馬車去上早朝。
卯時的天色蒙亮,天空浮著魚肚白,內城的大街空空蕩蕩,氣派的座座府邸偶有下人踩凳去滅燈籠。
陳金裘抬手掀著窗簾,從縫隙裡窺視崇都的景貌,沉寂的車軲轆嘎吱聲是這座古城的呼吸,而當晨光破曉,沿著排排屋瓦照亮橘色的陽光,便是它甦醒之時。
但是它很虛弱。
陳金裘放了簾布,坐著馬車經大道到皇宮禁門前停下,隨後他下車與些許早到的官員一同步行進入皇宮。
辰時的磬聲在皇宮迴盪,侍人在內外奔走,紅毯鋪滿八十一道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