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玄州府。
一處塔林中央,孤高的樓閣矗立著,其四周隱隱響起佛音禪唱,但更為詭異的是,不祥的魔氣化作一條條漆黑色的小蛇在虛空中肆意穿梭。
此刻,阿大正靜坐在頂樓,半邊面容沐浴在陽光下,祥和仁慈。
另半邊面容躲在陰影中,殘忍扭曲。
但再細細看去會發現,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因浮現在其面部的金色佛光和黑色魔光的過度渲染,才造成了這劇烈衝突的假象。
咚咚咚——!
一層傳來了敲門的聲音,阿大的神念一動,大門已然開啟,他知道來者是誰,因為在最近這段時間,只會有一人來主動找他。
而等到他睜開雙眼時,那位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已經飄然而至,其素衣白襪,一塵不染,再仔細看他的相貌,卻見其目如朗星,唇紅齒白,面目皎好如少女。
但這神情之溫文,風采之瀟灑,卻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擬。
只是其此時充滿苦澀的笑容卻破壞了這出塵之意。
阿大自然注意到了對方神情與往日的不同,不客氣的直言道:
“怎麼,要圖窮匕見了?”
曾經的佛子·智善,如今的魔宗宗主,微微搖頭道:
“有我在,他們還不會對你直接出手,即便是作為投名狀,也不會選擇你。”
“廢物!你也就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我還寧願你把我交出去!”阿大抬眸看了對方一眼,隨即又緊緊閉上,就好似看到了什麼汙濁的東西髒了眼睛一樣。
這已經不是阿大和智善第一次發生這種激烈的言語衝突,因此即便阿大的話,說的很難聽,智善苦笑一聲後,卻沒有反駁。
他明白對方的意思,責怪自己的魄力不足,手腕不夠高明,而且為了所謂的大局,以及不該有的仁慈,只會一味的退讓,以至於現在的魔宗宗主徹底成了一個擺設。
或許只有在針對阿大的問題上,智善才敢稍稍硬氣一些。
當然其中的原因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面前的這位爺死在這裡,秦凡那邊絕對會不顧一切的展開報復。
到時候,會死更多的人,甚至整個魔宗都會為之覆滅。
“今天是你我最後一次會面。”智善深吸了口氣後,沉聲說道。
“嗯?”阿大微微皺眉,“他們不可能主動放過我,所以應該是莊主派人來接我了吧?”
“很快你就能看到了,所以趁著這個空隙,我想再問你一件事,我們金魔族的誕生,真的是一個錯誤嗎?”智善眼含迷茫。
之前在鬼市的時候,雲鴻策知曉了天外的訊息,並在最快時間分析出,那些被困在鎮魔塔的魔族,是由佛門一步步引導轉化為如今這種魔不魔,佛不佛的異類。
也是因為他們處於這種夾縫中,給了佛門可以將整個極西魔域收入囊中的機會。
而得到秦凡的同意後,阿大自然將這個真相直接告知了智善。
同時,也讓智善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走上了一條開拓者的道路,可以讓人族和魔族之間打破歧視,並能藉助佛法的力量來消弭魔族血脈中的暴虐因子。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麼偉大的人,但在一力推行完成這項事業的最後一步時,他找到了自身的價值,並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所回報的,也會由此改變整個世界。
結果阿大給出的猜測,卻讓他自己發現活的像是一個笑話。
“錯誤?或許吧,你耍別人,別人也耍你,很公平不是嗎?”阿大的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他原本不善言辭,說話也常用腹語術來代替,但自從發現密宗即是魔宗的真相後,扎人心口的語言能力是直線上升。
想來他自身的情況也是一個悲劇。
曾經無意間進入禁地,才受到魔念侵蝕,禪宗要將其斃殺,密宗則是一力要保全他,為此更是不斷退讓,懷著對整個宗門的愧疚,阿大一直想要證明自己不會被魔念打敗。
也不會成為一個失控的怪物。
但真相卻是,他被魔念侵蝕本就是密宗高層的謀劃,甚至密宗從上到下,凡是有點資質的,都已經悄悄轉化成了魔族,反倒是他當時惹出的動靜太大,根本瞞不過,才用這種處理方式。
然而金魔族的誕生,又是禪宗在暗中引導密宗才順利完成的,真就一個套一個,反正最後的小丑就剩下這些年一直心懷愧疚的阿大唄。
所以他剛剛說的話真沒有一點問題,都是被愚弄的蠢貨,也沒啥自豪驕傲的,趕緊毀滅就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