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沒有過多講述自己在逃亡時的擔驚受怕,更沒有再提到雅娜教授被捉走後,她的恐懼、絕望和思念。
她沉默了一陣,恢復了平靜之後才道:“當聽說被捉去辦事處的人全都被強制腦死亡的訊息,我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計劃實施起來比想象漫長得多,制定路線、毀掉備份的研究成果、還要瞞著校方不讓他們受到牽連。”
嘉莉搖搖頭,似乎是覺得很好笑:“一開始人們都說,生活在舊城裡不安全。後來又說活在新城更不安全。到最後,哪怕活在有和平條例保護的大學都不安全了。
“其實大家心裡都很清楚,只有要耶路城的陰影籠罩在我們頭上,地面的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是絕對安全的。”
老闆娘緩緩睜開眼,側過頭看向嘉莉年輕的臉,語氣莫名有些滄桑。“孩子,當戰爭真正到來的時候,希望你能記住自己的一腔熱血。這是最寶貴的東西,當你老去,就漸漸消失不見了。”
嘉莉不解地看著她:“為什麼會消失?只要心中還有信念,熱血會永遠支撐我反抗下去!老闆娘姐姐,會消失的不是熱血,是信念。”她和老闆娘對視著,眼中有火焰在燃燒,“你只需要找到藏在心底的信念。”
老闆娘被她滾燙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震,吶吶道:“信念麼?”她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在久遠的年代裡,她似乎的確有過這樣的東西。
“在看到自由之戰的記錄時誰不會憤怒呢?年輕的時候最容易的事就是感到憤怒,可我的年代比你們還要令人絕望。”
老闆娘轉過頭平躺著,柔軟的大床和安全的環境讓她不自主地放鬆下來,封閉記憶的門開啟了一個縫隙,往事如水流一般徐徐湧了出來。
“我在舊城長大,知道那有多難熬嗎?教導我們的老師白天上課,晚上偷盜、搶劫、殺人無惡不作,每隔一兩個月都會消失一兩個老師,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死了還是惹事潛逃了。
“我的父母也都死在街頭,不知道是被哪一幫人連累。他們是勤勤懇懇的農場工人,為農場幹了一輩子活,可他們死後,農場連幾份合成食物都不肯為我提供,因為我還不夠年齡進去工作,所以就是廢物一個。”
老闆娘所說的生活更加黑暗無光,想要在舊城裡活下去就要不斷成長,不斷變強,突破自己的極限。除了戰鬥實力的提升,連心都要武裝到極致,不能露出一絲柔軟和脆弱。
“學校能教我們什麼?我早就意識到,連學什麼課程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怎麼可能透過學識來打破上面對我們的禁錮?”老闆娘翹起嘴角,笑容諷刺。
“與其在同樣不安全的學校裡浪費時間,還不如趁自己還算年輕利用好自身資本,遊走在大人物中間,從他們身上討來好東西,再交換給需要的人換取更大的利益。
“我一向做得很好。長年累月的戰鬥經驗讓我能保護好自己,大人物們的小小青睞讓我能在危險的縫隙裡生存。有很多年我都覺得自己真的成功了,甚至在出現在這檔子事情之前,我依然是那樣想的!”
老闆娘閉了閉眼,輕笑出聲。
“是我太天真了。我之所以能立足腳跟,是因為我對他們有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用處,且不具有任何威脅。當有一絲一毫的不對勁,那些人脈全都是水中倒影,看得到摸不到,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她突然翻身坐起來,語氣中有種之前沒有過的堅定。
“信念這種東西,我已經失去太久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來。不過,為報復辦事處那些欠人情債不還的‘上等人’,我會盡全力幫你們作戰。”
孟回露出笑容,衝她點了點頭,嘉莉猛地從床上翻起來,興奮地叫嚷著將她抱住,一溜串誇獎弄得她臉紅起來。
兩人嬉笑著打破了沉悶的氣氛,孟回想到還得在地面待上四個月,趕緊起身翻出身份標記給嘉莉和老闆娘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