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迅速抽出了桌子上的追邪劍,玄色的劍刃抵在少女脖頸處,厲聲問道:“你是誰?為何在此?”
“稟尊主,是女尊……吩咐我在這裡、等候尊主醒過來的。”少女嚇的眼睛瞪圓了,顫聲回答道。
凌霄見少女唯唯諾諾,不似說謊,況且修為平平,於是冷冷收回劍。他看了眼自己身上薄如蟬翼的金色中衣,問道:“是你給我換的衣服?”
“婢女不敢,是女尊幫你換的。”少女怯怯道。
凌霄一時有些錯愕——羽兒給他換的貼身中衣?
“羽兒人呢?”
“女尊大概在、在天霄殿中。”
凌霄扯過衣架上的衣裳,一件件穿上。旁邊的妃衣少女站在面盆架旁邊,從桌上端了一個一個托盤,上面整整齊齊地擺著絲質巾帕、木篦梳、髮帶、玉冠等物,磕磕絆絆地道:“婢女替尊主梳洗穿衣吧,尊主、請……”
“不必了。”凌霄隨便用盆裡的清水洗了個臉,拿起巾帕一抹,用髮帶將散落的頭髮在頭頂隨手一綁,便大步出了門,那少女慌慌張張地追了幾步,一臉的憂色。
他身邊的近侍也是有的,是三個侍奉他多年的婢女,還是凌瓏生前給他用的——可方才他躺在羽兒寢殿內,那少女大概是羽兒新找的女婢吧——他如此想著,已經到了天霄殿門外。
此刻的練羽凰,正歪坐在天霄殿的首座上,身著一身顏色濃重的緋紫色衣裳,裙衫鬆散,體態恣意,神情傲然自怡,兩截雪白的手臂露在外面,渾身上下宛如一朵色彩濃郁的沒骨花,美豔的叫人挪不開眼。
這朵沒骨花手裡正拿著兩半邊被切開的、寸許寬的銅色項圈端詳著。
凌霄心跳驟然停了一般,半晌才收回被不自覺奪走的目光,面若無波地進了殿內。
“舅舅醒了?”她未抬頭便知是他進來了。
“羽兒,我剛才不知怎地睡著了。你在看什麼?”
“舅舅,不是剛才,是前日的事了。你已睡了兩天兩夜。”風芷凌這才抬眼看著凌霄。
“兩天兩夜?”凌霄驚愕。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覺得自己不過寐了半刻鐘而已?
“舅舅,過來。”練羽凰向凌霄招手,聲線嬌柔,“你幫我看看,這個項圈,是出自什麼人之手?”
凌霄走上臺階,接過兩半項圈,看了一眼,便道:“項圈上有不規則的的暗紋,這是鍛造時形成的。這是鑄器名家古陽一派獨有的鍛造技藝。”
“古陽派,樗陽子?”
“尊主,女尊。”此時四魔使一同出現在殿外,入殿行禮。
練羽凰眼睫微抬,問四人道:“找到了嗎?”
“屬下們尋遍瞭望雲臺附近各處,不見韓深屍體,又派暗釘查問,都說屍體並沒有被巫白門收斂,其他仙門也無人見過韓深屍體下落。”第坤回道。
“背叛仙門的人,死在瞭望雲臺,屍體應當會在望雲臺曝屍四十九日,最後棄埋於雙子峰下的凹人谷。一個臭名昭彰的韓深,什麼人會偷他的屍體?”練羽凰伸手拉著凌霄與她同坐在那張寬大威嚴的黑玉雕龍椅上,與凌霄緊貼著,懶懶道,“難不成,韓深是裝死?”
“那麼多高手都在,韓深想要假死,應當很難。”第坤道。
“那可未必。雖然瀾其最後殺死了韓深,可是我大師兄他們當時一心都在中了寒蠱毒的我身上,恐怕沒有心情去仔細確認韓深的生死。”練羽凰道。
“會不會是所有人離開望雲臺後,有人折返,帶走了韓深?”訓風問道。
“唔,會是誰呢?”練羽凰做思考狀。
而凌霄卻僵坐在黑玉椅上,雙手繃直了擺放在雙膝之上,一言不發。天霄殿的這張椅子,從未讓他如此不自在過——此刻練羽凰一手挽著他,前.胸緊靠著他的臂膀,側頭貼在他的肩上,渾身柔若無骨,嬌媚可人,身上還散發著幽幽的香味,凌霄不由得心跳加速,暗自運真氣與那躁動的念想相抗,堪堪穩住了那看似古井無波的表情。
“舅舅,你可知道樗陽子如今在何處?”練羽凰直起身子,看著凌霄,忽而問道。
凌霄吞嚥了一下嗓子,板著面孔扭頭,卻看見一張近在咫尺的嬌嬈面孔,險些要躲,但還是淡定下來,肅聲道:“知道。羽兒要找他嗎?舅舅帶你去……”
“舅舅頭髮怎地如此凌亂?”那沒骨花又伸出一根細嫩的指節將凌霄臉上散落的髮絲輕輕撩起放在耳後,打斷了凌霄的話,自顧自地說道,“妍兒這丫頭手笨成這個樣子嗎?我看她長相清麗可人,特意給舅舅新挑的女婢,沒有想到如此的笨手笨腳。回頭羽兒把她換了罷。”
凌霄才知道那女婢原來是羽兒給自己找的,立時道:“羽兒,我沒讓那丫頭服侍,我原來的女婢便挺好,那丫頭你自己留著用吧。 ”
“來人,去取舅舅的金冠,連同我房裡的玉梳一起拿來罷,我替舅舅梳梳頭。”
屋外的侍者應聲而去了。
四魔使仍然杵在殿內,對兩位尊主大人突然的話題轉變有些不知所措。
“羽兒,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