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和蒙恬鬥劍,趙高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姬樂擺脫最初的糾結,上前攔住蒙恬:“將軍,止劍!”
蒙恬和青年搏擊劍術,到底二人是沙場走出的名將,一時間難分軒輊。直到姬樂上前,二人擔心傷害姬樂,才得以收劍罷手。
蒙恬拱手道:“重臨異世,已知殿下心意。只要您容我斬殺賊人,他日定為殿下效死!”
青年眉頭動了動,默默退到一旁。
平心而論,他對趙高也看不上眼,若非擔心見血不祥,驚嚇宮中諸女,他根本不會出面。
至於楊柯,更沒打算留趙高性命,開口附和:“此乃禍國之輩,我夏國要不起,請將軍動手吧!”
在楊柯看來,趙高對夏國根本不用,比樗樹尚且不如。
姬樂沉吟不語,看向史皇氏。
史皇不說話,靜靜看著縮在地上的趙高。
老爺子不說話,這就不好辦了。
姬樂眼珠子一轉,突然笑問:“以您為引,本以為能請來紙筆之神,不料卻將這中書府令請來。老爺子可知其中究竟?”
“老夫愚鈍,請殿下指教。”倉頡有點明白姬樂的打算,給足他面子。一邊口稱殿下,一邊拱手行禮。
蒙恬見了,臉色變了變,看到自己和姬樂同站在一起有失禮數,不覺退後幾步,收斂戾氣。
“秦皇一統天下,詔令‘車同軌,書同文’,推行小篆。後命李斯、趙高、胡毋敬作字帖以規範全國。其中,李斯作《倉頡》七章、趙高作《爰歷》六章、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學》七章,後世合稱‘秦三倉’。”
楊柯心中一動,他小時候練字,隱約聽自家老師司馬景文提及過這件事。他們練字用的啟蒙貼,好像便跟這有關。
倉頡:“殿下所指乃《蒼頡篇》吧。秦三倉在漢時擴編,新增《訓纂篇》《滂喜篇》,仍稱《蒼頡書》,為漢三倉。如今學宮所學,便脫胎於班固、賈魴等人修編的《蒼頡篇》。”
蒼頡與倉頡同,皆為史皇氏名。學宮自童子入門時,便開始學習《蒼頡篇》認識字型。這也是史皇信仰在異世較為濃厚的緣由之一。
姬樂故意扯出這一檔子事,便是要把趙高歸入倉頡名下,有心保全趙高性命。這一點,史皇氏自然聽得出。
“論來,趙高作《倉頡篇》,也算光大史皇氏您這文字一脈,不妨讓他在學宮給您當個助手?”
“光大文字?”楊柯嗤笑道:“照你這麼說,那天底下傳承文字的各個學派,全都是史皇門徒了!儒家四書、道家玄經以及墨家的《墨經》、兵家《六韜》統統都是文字寫的。”
楊柯再怎麼不學無術,那也是從小按照國君模式教導的。接受夏國最高等的教育,扯起故土經典,未必比姬樂差。
“再者,秦三倉有不少內容出自西周《史籀》,論啟蒙也不是首創。將趙高比作史皇門徒,你惡不噁心?”
姬樂很無語:“這有你什麼事?蒙將軍和趙高的恩怨,這是秦人之爭。你這漢民後裔插什麼嘴?”
“我覺得,楊柯說的很有道理。蒙將軍有破家殺身之仇,尋人了結恩怨才合乎常理。”青年雙手抱胸,插嘴說:“九世猶可以復仇乎?雖百世可也。”
你這公羊大復仇論,給我閃一邊去!
姬樂青筋暴跳。但沒辦法,漢武帝時期公羊學派大興,大復仇思想契合當時的時代環境,對抗擊匈奴有益。這是時代風氣,青年作為那個時代的領軍人物,深受薰陶。
據說連漢武帝也曾言道:“昔齊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看著青年,姬樂彷彿看到自己在故土的朋友。公羊派,你怎麼跟那傢伙似得!
姬樂的友人也很推崇公羊派,對裡面的“大復仇”尤為讚譽。姬樂整天被一堆公羊大義洗腦,現在連看董仲舒都帶著一種牴觸情緒。那漢武時代的儒生,他一個都沒打算召。
“說得好!”楊柯在旁邊拍手:“子曰‘以直報怨,以德報德’。這事,本就是趙高作亂為害,直接斬掉了事!”
一個西漢俊傑,一個東漢先民後裔,二人本來跟秦朝沒有瓜葛,卻站在一旁火上澆油,讓原本歇了戾氣的蒙恬再度握緊寶劍。
姬樂心情越發暴躁,暗罵青年和楊柯:兩個蠢貨,你們懂什麼!降靈尋仇的例子,絕對不能開。今天開這個口子,明天你霍驃騎的仇人找上門,我還幫不幫你?
但當眾質疑公羊學派的大復仇論,姬樂卻又不願意。因為這大復仇論,對他而言也是治理夏國的一大利器。藉此保持國民血性,方便在未來對天主展開報復。
而自家都要對天主進行報復了,如何阻攔同樣復仇的蒙恬?
姬樂想了想,目光再度落在史皇氏身上:“老爺子,您說呢?”
史皇看看殺氣沖天的蒙恬,再看看恐懼驚慌的趙高,他淡然一笑:“學宮早有制度,此刻無需添置人手。”
言外之意,就是不打算管事,單看姬樂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