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說道:「術業有專攻,剛好《新青年》宣傳德先生,而《國民》雜誌宣傳賽先生,雙管齊下必有奇效,用內省的和躬行的方法去研究學問,豫才不必如此悲觀。」
事實上,關於德先生和賽先生的面世和討論還要等到兩年後的1919年的《本志罪桉之答辯書》才出現,如今雜誌言論的重心還在文學革命,大家對德、賽兩個的概念理解還比較初級,看樣子甚至有點對立的意思。
面對這種有些點歪歷史的情況,程諾趕緊出面說道:「凡用自然科學方法來研究、說明的都算是科學,研究、說明一切學問都應該嚴守科學方法,
比如豫才兄研究金石碑帖自然需要一定的科學依據。」
「科學有廣狹二義,狹義的是僅僅指自然科學而言,也就是《國民》雜誌正在做的事,廣義的科學指的是科學的理論、科學的方法和科學的過程,社會科學也是科學......」
引經據典,甚至拿身邊人開涮,讓在場的眾人都明白了德先生和賽先生的內涵,無形之中已經成為新文化運動的骨幹之一。
臨了,陳先生熱情道:「致遠啊,你這一些話讓我等醍醐灌頂,讓我們的運動有了完全的自覺的意識,你看這樣行不行,你把你這套理論整理一下,到時候和新版的橫排雜誌一塊出版,放到頭版頭條。」
沒等程諾拒絕,又拉著魯勳的手說道:「豫才啊,作為我們新文化的干將,你可不能再藏拙了,怎麼樣,要不要和致遠爭一下,我剛看他剛才拿你說笑很開心嘛。」
魯勳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我從這些歷史裡看到了兩個字——吃人,從大家這裡又看到了兩個字——希望,致遠的話讓我也受益匪淺,今晚回去我就提筆出征,徵出個朗朗世道來。」
陳先生環顧四周,開懷大笑:「好啊,那我就提前把花凋酒給大家溫上,讓我們旗開得勝!」
是日,商務印書館印製併發行的新一版《新青年》發表,在社會上引起強烈轟動。….
陳先生特意註明:「從今天起,我們現在認定只有這兩位先生,可以救治中國政治上、道德上、學術上、思想上一切的黑暗,他們就是德先生和賽先生。」
魯勳表示支援:「現在有一班好講鬼話的人最恨科學,因為科學能教人道理明白,能教人思路清楚不許鬼混,所以自然而然地成了講鬼話的人的對頭。」
筆名為傑瑞的一篇《論Dee》文章,則進一步延伸並系統性的介紹兩者的概念,傳到大江南北所有的進步人士那裡,掀起思想界的大波瀾,雖然德先生明顯水土不服,可賽先生的精神得到廣泛傳播。
浙江鄞縣,村辦私塾內,某個十五歲童姓「小先生」正抱著新一版的《新青年》坐在臺階上忘我的看著。
兄長不解:「老七,咱爹留下的私塾就靠咱們兄弟幾個撐著,你不好好當先生,看這些雜書有用嗎?」
童姓小先生一臉不捨的將雜誌收起來,這些都是他徒步幾十里路買來的,就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哪是兄長三兩句就能勸住的,撓撓頭笑道:「大哥,我就覺得那些書上說的有道理,咱們教書也得講究科學。」
「哪有什麼科學不科學的,嚴師出高徒,戒尺就是我們私塾的科學。」兄長滿不在乎。
只是賽先生的種子已經埋在童姓小先生的心裡,只待生根發芽。
湖南辰州,同樣是個十五歲的少年,某個小學學歷的沉姓男子,家境貧寒不得已參軍駐防在當地,正一臉豔羨的看著那些大學生們眉飛色舞的宣傳新思想。
聽到興處,略顯內向地忍不住問道:「這位小姐,請問你們說的德先生和賽先生是什麼啊,能否給我自己講一下?」
結伴而來的閨蜜看到問話的是個小丘八,身上破破爛爛,揹著一杆比他還高的土銃,走近一聞還能察覺到有點怪味,便嫌棄地想把女生拉到一邊。
女生心地善良,溫柔道:「德先生啊指的是民主,賽先生是科學,都是美好而值得我們追求的東西,我看你年齡也不比我們大,將來有機會要多唸書,才能明白他們的真正意思。」
閨蜜捂著鼻子,皺眉道:「你們現在做的,就是跟德先生對抗。」
說完就要拉著女生走,女生終究是心地善良,將多餘的一本《新青年》放下。
「東西都在上面,要是不識字可以請別人念哦。」
一抹微笑,讓整個晚霞都暗然失色。
不過少年卻沒注意到這些,千恩萬謝後死死抱住雜誌,貪婪吮吸著源自知識的芬芳,將目光投向雜誌的出版地。
「北京,北京!」
96.
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