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你們等著。”被說中心思的北原蒼介一時語塞,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不得已放下狠話灰溜溜的離開。
章太嚴本來是親日傾向,見狀只好無奈的搖搖頭,望向程諾。
“不知這位小友尊姓大名,言辭之犀利讓吾等大開眼界,觀其面相好似生人,第一次到我們這裡吧。”
黃侃在北平大學已經教過一段書了,自然不會不認識這位學校名人,不過由於近視眼,離得遠瞅不清不敢肯定,只是聽聲音有些熟悉。
走上前來,扶著眼鏡仔細看看後才驚異道:“程教授,原來是你啊。”
程諾則抱拳笑道:“季剛先生,好久不見啊。”
不過眼下不是聊正事的地方,等到茶話會散的差不多了,程諾交代出此行的目的,卻沒想到這位先生對社科院不太感興趣,反倒是對醫學院興致很濃。
“去年從南洋回滬,總統就曾發來專電邀我擔任國史館館長,當時給我婉拒了,今之人情,信國史不如信野史,社科院想法雖好,但於我不適。”章太嚴抿了一口茶,說道:“吾家三世皆知醫,至君尤精,半生以來也算小有收穫,聽聞醫學院皆是西醫,陰陽失調,恰有此興過去調和,小友意下如何?”
程諾這下呆住了,都知道章太嚴是國學大師,什麼時候在醫學方面稱道的,真想來上一句,大師,下藥下錯了可是會死人的。
保險起見,程諾既沒答應也沒否決,問道:“自鴉片戰爭以來,西學東漸對中醫學造成了極大地衝擊,尤其是民國時期,中醫被一些人認為是落伍的、不符合科學的,提出以西醫取代中醫,甚至出現廢止中醫案,先生以為該行何事?”
比如民國元年的“教育系統漏列中醫案”,教育部以中西醫難以兼採為由,只提倡設立西醫學校,而將中醫排除在教育系統之外。
章太嚴知道這是在考校他,不慌不忙道:“夫醫者以愈病為職,不貴其明於理,而貴其施於事也,不貴其言有物,而貴其治有效也,治效著,其道自尊,不在中西辯論之間。依我看應一切以療效為根本,融會中西。”
“如今中醫盡顯頹勢,先生可有良方醫治?”好話誰都會說,程諾繼續問道。
“廣徵醫家,錄取治案,詳其證狀,疏其方藥,盡悉前西醫名與藥,為之比較,以體現中醫特色療法。”章太嚴從容回答,微笑道:“中醫自立,首要在於自知,病有西醫所不能治,而此能治之者。”
程諾當即就被折服了,這理論說出來一套一套,在他這個外行看來,確實是這個道理,實施以後說不定真有奇效,彼時醫學院也就不用西醫一家獨大,相互競爭下發展更好,不過看樣子是不是也得弄一些“國醫大師”的榮譽頭銜,鼓勵他們。
仔細一想,民國確實有個說法,有人發問“你的學問是經學第一,還是史學第一?”先生笑答:“都不是,我是醫學第一。”
早年章太嚴被袁大頭幽禁於北平時,他的母親積憂而患痺症,就是他親自開藥方給治好的。後來自己患了黃疸和熱病,也是自己給自己看好。一生中發表了一百多篇醫學論文,他對霍亂、中風、溫病、黃疸、瘧疾、猩紅熱、腳氣等病的原理都有研究,理論方面相當充實。
之所以他有著加入醫學院的想法,就是懷揣‘融會中西,更造新醫’的宏偉目標,如今南北政府他誰都不信任,要不也不會研究什麼亞洲古學,真有那麼有研究價值麼,不見得。
就這麼稀裡糊塗把進社科院的想法,改成了醫學院,雙方達成了合作協議。
回去的路上程諾還沒回過味兒來,我是過來幹啥來著,好好的國學大師,怎麼變成了國醫大師。
不過完全不虧,人能進來啥都好說,畢竟人家未來可是首任滬市國醫學院院長,乃是最早採用現代醫學作為基礎學科的中醫院校。
如此,滬市之行告一段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