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雷光直飛天邊,毫不停留。沒有一點猶豫,沒有一點彷徨。
瑤裳握著那條斷臂呆愣地站在原地,溫熱的鮮血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她渾然不覺。
一個人,就算要瘋狂,那也有個度吧,誰能瘋狂到斬斷自己的手臂這種程度。
可是比起瘋狂,葉凌宇散發的那種冰冷才是真正讓瑤裳感到動搖的。
那種冰冷像是來自靈魂深處,那是在絕望的深淵仰望天空的眼神。那種沉浸在血海中的眼神,孤獨、兇戾,說葉凌宇宛若一隻野獸都是抬舉他,他更像是厲鬼,那種遊蕩在深淵的厲鬼。
瘋了,如果不是瘋了,誰能做出這種瘋狂的事。
瑤裳手一抖,斷臂掉落在地,她跌跌撞撞往後退了兩步。兩眼呆滯,連追趕葉凌宇都忘了。
葉凌宇是隻掙脫牢籠的兇獸,有人用鎖鏈束縛他,他寧肯咬斷自己的利爪。
也許就如瑤裳所說,她做了這麼多,本沒有惡意。可這一刻她突然感覺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做了某種可能讓自己悔恨終生的事。
她之前準備了很多說辭,那足以將她所有的考慮都說清楚。她本以為那足以化解葉凌宇心頭的那股怨恨,能夠徹底說服他。可是此刻瑤裳再也說不出一句話,那道離開的身影離開時帶著的是那麼深入骨髓的寒意,寒冷到她再也吐不出一句解釋的話。
她染血的手漸漸抱住自己的雙臂,沒有去追趕,只是遙望著那道雷光消逝的方向,身體有些微不可察的輕顫。
這時候,有幾道流光從背後飛來,青竹和莫煌落到了瑤裳旁邊。
“大人,我們的人馬已經全部進入萬祖之地了。”青竹輕聲道,目光時不時瞟過地面的那條手臂,“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誒?我怎麼沒看到那小子,那小子不是跟大人你一起進來的嗎?”莫煌大大咧咧地東張西望。
瑤裳依舊抱著手臂,連腦袋都有些低垂。她臉上是旁人從未見過的迷惘和彷徨,還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宛若失神地喃喃細語:“我……做錯了嗎……”
……
遙遠的天邊,葉凌宇所過的地方,大片大片的血紅從天灑落。明明斷去一臂,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過一次。
他的那種面無表情,就好似帶著一面寒冰打造的面具。
肩膀的瘡口處,鮮血不受控制地湧出。雖然他身體的癒合能力正在修復傷口,但這個過程,還需要一些時間。
武道訣鍛鍊過的身體,以他自己意志卸去靈力,然後一劍斬下。憑藉流火鋒芒的銳利,連自己的身體都能斬斷。
小黑纏繞在他腰上,把他和芊影捆在一起,蛇腦袋也是低垂著的。
葉凌宇當時的瘋狂之舉,不是一時熱血上頭,也不是歇斯底
裡的憤怒,而是比怒更深一層的東西,那是介乎於恨的一種情緒。
那就像是席捲在平靜之下的風暴,小黑甚至敢肯定,葉凌宇在做出這樣的舉動的時候,頭腦一定是清晰的,只是那清晰太過於深沉和冷漠了。
葉凌宇要斬斷的不是一隻手,他要斬斷的是束縛自己的鐵鏈。那條無形中禁錮住自己的鐵鏈。其實回想起來,一路走來,他一直是個和命運抗衡的人。從始至終,都是逆著命運而上。劈波斬浪,只是這一次,他為了能擺脫束縛,把自己連帶著命運一起斬斷了。
葉凌宇飛了不知道多久,徐徐落下,落在了一處山崖邊,山崖接壤一片叢林。
在赤紅的土地上,也不見得全是荒涼,偶爾也能看見叢林。紅綠相間,甚至能聽見隱約的流水聲。
葉凌宇在山崖邊把芊影輕輕放下,動作輕盈,生怕吵醒熟睡中的人。
“主上。”小黑輕輕叫嚷了一聲。
葉凌宇沒有回應它,一步一搖走到崖邊最凸起的一塊岩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