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燕講得很平淡,但葉凌宇心裡卻翻起了驚濤駭浪。
藉助星樹以木靈的姿態重生,這種事聽上去匪夷所思。
“那……現在你這個樣子,和木靈,哪個才是你真正的樣子?”
“兩個都是。”詩燕回答地很乾脆,“這是我本來的樣子,而木靈是我藉助星樹重生後的樣子,我可以轉變成任意的模樣。”
居然兩個都是,那就表示她能夠自由選擇一種模樣出現在旁人面前,但如果是這樣的話……
“如果是這樣,那你為何始終瞞著詩蝶?既然你在星樹中得以重生,為何不與她相認,你知不知道,詩蝶她……很想你。”
很想嗎?與其說是很想,不如說是心頭一直抹不去的傷痕。當時詩蝶親眼目睹她死在眼前,這種傷痕大概花上一輩子都抹不掉。即便逐漸學會堅強的詩蝶已經不會在外人面前表現自己悲傷,但其實葉凌宇有好幾次看見她偷偷流淚。雖然時間可以讓這種悲傷淡去,但卻無法抹平其中的缺口。
詩燕沉默了,久久沒有回答。
不知為何,葉凌宇總能從她眼中看到一種無奈的神色。
隨即,詩燕突然把手開啟,然後在葉凌宇面前站了起來。這突然的舉動嚇得葉凌宇連連後退。
她之前蜷縮著,是為了不想走光。可是現在突然毫無防備站起來,卻是直接把無限春光全部呈現在了葉凌宇面前。
葉凌宇被她這突然的舉動搞的措手不及,眼瞳猛張,只覺得一股熱血直衝大腦,鼻腔一熱,險些噴出一腔鼻血。
這確實是美極了的一幕,哪怕葉凌宇如今心智堅定,也差點沒能扛住。
這和以前的匆匆一瞥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不過這也是他不解的地方,以前不過無意中看到一眼,這女人就要喊打喊殺,恨不得追殺他到天涯海角。如今這麼主動,難不成是早就藏好了刀子?準備背後來這麼一刀?
“你……你作甚?”葉凌宇一邊退一邊捂著鼻子哼哼,雖說在退,但眼睛一刻也沒移開過。腦海裡群駒過隙,萬馬奔騰,心說自己退個屁呀,這種時候難道不該迎“難”而上嗎?
詩燕臉上也微紅,輕輕撇開腦袋,然後又蹲了下去。
“反正也沒多少時間了,便宜你一次。”她聲音細弱蚊蠅。
本來這種時候葉凌宇該心花怒放,感慨一聲蒼天有眼今日總算讓我大飽眼福,不枉被人叫了這麼久的“登徒子”,但是……
沒多少時間了……他的一顆心漸漸冰冷下來,腦海裡全部迴盪著這幾個字,意識一時間處於一片空白之中。
“什麼意思?說清楚。”他的眼角漸漸垂下來,語氣也變得嚴肅了。心中隱約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詩燕躊躇了很久:“你覺得我現在的肉身是怎麼來的?”
“難道不是本來的身體在星樹的作用下重生而來的?”
“是重生,但卻是以木靈的身體強度為基礎,
所以,縱然靈魂強大,但身體卻只相當於一隻木靈,如今的身體根本承載不了我的靈魂,大概支撐不了多久了……”她的眼神漸漸變得黯淡無光,連聲音也慢慢弱下去了,最後變得弱不可聞。
“支撐不了多久是指**奔潰?”葉凌宇眼中淌過厲色,隱約明白了點什麼。
詩燕微不可查地點點頭,然後伸出一隻手掌。之前葉凌宇沒發覺,此刻再看,卻發現那手掌竟然有些透明。
“我的身體承載不了過於強大的靈魂,已經開始奔潰了,再過不久,這具肉身就會徹底消失。而我的靈魂也會被徹底禁錮在星樹裡。與其讓詩蝶再次因為我的事而傷心,不如就這麼讓她覺得我已經死了,已經經歷過一次悲痛,沒必要再讓她承受第二次。”
葉凌宇腦海裡如五雷轟頂,久久不能平靜。
“所以你才不以自己本來的面目去與她相認。”葉凌宇凝著眉,淡淡的說。
詩燕的意思他基本上已經明白了,然而一顆心卻沉入谷底。之前因為初窺春色而泛起的一絲悸動此刻也完全沉寂。
肉身消失,靈魂永遠禁錮於星樹之內,就相當於完完全全成為星樹神智的替代品,除非星樹死,否則再也無法脫離。這種事想想就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我能以木靈的姿態守護詩蝶這麼久,其實已經很滿足了,我也沒有別的奢望了。”詩燕低垂眉角,彷彿在喃喃自語,只是聲音中是化不開的悲涼。
她不願讓詩蝶看見自己再次消散,不願讓詩蝶得知自己的靈魂被永遠禁錮於此,所以才始終以木靈的姿態出現在詩蝶面前,在詩蝶眼中,她的姐姐早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