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暗夜,京城大都的街道上空蕩蕩的,刑部大牢陰森的刑訊室中,卻是火把通明。接上峰的指令,這裡正在對被抓回來的如煙姑娘和那位婆婆進行連夜突審。
“嘩啦”一聲,一盆刺骨的冰水澆在昏迷過去的老嫗臉上。那位鼻青臉腫,嘴歪眼斜的婆婆艱難地睜開了雙眼,她吃力地望了一眼遠遠端坐桌案之後,負責審訊她的官老爺,啞著喉嚨哭道:“官爺,可憐可憐我也一大把年紀了,真受不了折騰了。您到底想讓我招認什麼啊?”。
那位面目不清的官老爺冷笑道:“自然是讓你供出你們如何勾結匪盜了!”。
婆婆急的搖頭跺腳道:“官爺,我都說了幾百遍了,我們畫舫每天迎來送往,都是些世家子弟,儒雅書生,哪來的什麼盜匪?”。
那位官員沉吟片刻,說道:“本官念你年邁,這樣吧:你只要供認那位如煙姑娘暗通盜匪,其餘你一概不知,本官即刻放了你。如何?”。
那位婆婆瞪大了眼睛,半天沒有吱聲。
半晌之後,她重重嘆了一口氣道:“老身雖說市井人家,出身低微。但我好歹也算有些良心,數年來如煙姑娘就是我的搖錢樹,我對她可謂知根知底。我老了,她還年輕,若為了保全自己的老命,昧心屈從了歹人害她性命,我後半輩子於心難安啊!”。
那位官員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道:“大膽刁民!滿口胡言,給臉不要臉,來人吶,大刑伺候!”。
隨著粗壯的木槓“咯吱咯吱”的轉動,緊接著是一聲骨頭斷裂的脆響,那位婆婆慘嚎了一聲,口吐白沫,緩緩閉上了雙眼。她終於沒能再見到清晨冉冉升起的朝陽。
在相隔不遠的另一間陰森的刑訊室中,如煙姑娘渾身顫抖地匍匐在地。她原本潔白的裙裾沾滿了暗黑色的汙跡,頭髮蓬亂,滿臉的汗水,連頭髮都濡溼了大半。她的雙手十指被緊緊夾在徑圓五分,各長七寸的幾根圓木當中,再貫之以繩,這便是著名的“拶指”之刑。
曾經光滑柔嫩撫弄琴絃的手指此刻血跡斑斑。
她吃力地抬起蒼白憔悴的臉龐顫聲說道:“大人,民女冤枉。從未結識過所謂流賊盜匪,更不知他的去向。”
高高在上的審案官員鼻中冷哼道:“你休要嘴硬!如果今後還想繼續彈琴就速速從實招來,免受無謂的皮肉之苦!”。
見如煙姑娘緊咬著已變的發白的嘴唇緩緩低下頭去,那名官員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立於兩旁的獄吏同時扯緊了繩索,十指連心,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如煙姑娘身不由己地猛烈抽搐了兩下,便昏死了過去。
皇宮內院之中,小順子正小心謹慎地跪在地上,服侍著李弘基更換準備早朝的皇袍。
大齊皇帝李弘基胸中的怒氣此刻已經消散了很多,他輕聲問道:“那邊可有已將賊人擒獲的訊息傳來。”
小順子連忙停下手中動作,俯身叩頭道:“回稟聖上,奴才剛收到訊息,沒有抓到那賊人,只是將如煙姑娘與那位老太婆帶回了刑部大牢,連夜嚴加審問。”
李弘基仰頭想了想,淡淡說道:“一幫廢物,那麼多人竟然抓不住一個小毛賊?如煙姑娘既然已經被抓進大牢了,也好,殺殺她身上的傲氣。只是你要親自前往知會他們一聲,對如煙姑娘切切不可濫用刑罰,關在大牢裡餓她幾天就足矣。”
小順子撅起屁股,連連叩頭道:“奴才明白了”。
李弘基一抖袍袖,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跪爬在地上的小順子連忙在他身後挺直了腰板,用陽氣不足的聲音衝門外喊道:“聖上起駕,出宮早朝。”
天光大亮之後,“竄天猴”侯三才告別了溫柔鄉,起身匆匆穿上了衣服、鞋襪,趕回了自己居住的客棧。他急於去驗證自己的想法。
前腳趕回客棧的關羽脫去了白色的長衫,躺在床榻之上動起了腦筋。算來算去,能同時調動巡城兵馬司和刑部官差的人物在京城裡也屈指可數。很快,他的心中便有了計較。
當時上岸之後,關羽並沒有急於離去,而是遠遠地看著那群手執火把的兵卒氣勢洶洶地登上了如煙姑娘的畫舫,就連如煙姑娘與那位老婆婆最後被押上了小船,他也看了個一清二楚。
他的內心湧起一絲絲愧疚之情:畢竟如煙姑娘與那位老婆婆是受了他的連累才會含冤入獄。今日夜間去刑部大牢砸監反獄?想到這裡,他又輕輕地搖了搖頭:這裡是大齊的京城大都,不是紅巾軍佔領的潮州府,負責看守的獄吏們恐怕早有防範,說不定此刻正摩拳擦掌等著我現身。我就這麼去了不等於自投羅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