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風徐來,其間夾雜著書墨香。
“來便來,何必如此折煞這延川江小小水神,就算是如今稷下學宮的七十二賢,也受不得你這一拜吧?”
來人正是如今南楚讀書人的脊樑,金嘆兮。
趙謙之聞言淡淡笑道:“如何受不得,土雞瓦狗都拜得,這等大功德人物如何拜不得?”
御風騰雲的手段,趙謙之不屑於用,此時一身素白儒衫,褪去了上位者的威勢,踏波過江,百丈寬的延川江如履平地,頗有呂簡白衣渡江的風範。
金嘆兮受得起南北兩王朝所有讀書人的跪拜,三家分晉時,大晉書院裡多少頂著君子頭銜的讀書人都望風而降,各自投效了可平步青雲的主上。
就連大晉書院頂著稷下學宮七十二賢下名器的山長鄧邦彥也棄了大晉,去了南楚做得半壁王朝的文脈共主。
唯有金嘆兮一人在三家亂軍前,破口大罵分晉三家為亂臣賊子,憑藉著一己口舌和滿腔浩然正氣,生生罵退了三家亂軍,在大晉書院前,哭悼大晉王朝的滅亡。
這延川江畔的大晉書院,就只有金嘆兮一人。
煢煢孑立,形影相弔。
趙謙之走上江畔的一座小山,身著青衫的金嘆兮獨面延川江。
金嘆兮冷淡道:“這一洲山水氣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揮師南下,滅了南楚和龍泉,你的功德華服早就在稷下學宮織就,做這些貓捉戲鼠的姿態,當真有意思嗎?”
趙謙之上前與金嘆兮並肩而立道:“你當真以為我會貪慕功德華服?”
江面有一葉扁舟,順流而下,其上有人釃酒臨江,唱著人生幾何,去日苦多的牢騷調子。
金嘆兮聞言一愣,趙謙之所言不假,稷下學宮七十二賢之首上早就有了趙謙之的名字,若是趙謙之願意,怕是此時的稷下學宮的大祭酒根本輪不到那個不修德行的禮聖弟子。
趙謙之道:“當年從棠棣洞天這片養龍地出去的,不回來的,皆躋身上五境宗正,回來的不是死,就是一身根基皆毀,形同廢人,牧龍人,哪個不是一洲聖人,傀儡的道理,哪比得上他們高居廟堂的功德華服?”
江上秋風秋雨愁煞人。
金嘆兮道:“氣運早就壞了,你來不止是僅僅是閒談吧?”
趙謙之淡淡道:“縱橫,陰陽和名家相繼入世,不管你如何看,這個賭局的排面越來越大,不加賭注,怎麼可能遮掩那些人精的眼睛?”
賭徒最可怖的一點,就是得了蠅頭小利,就深陷其中。
金嘆兮轉瞬就想到了其中的關竅,果然,善者不來,來者不善,趙謙之這是看上了延川江的龍脈氣運。
“你想做什麼?”
趙謙之傲然道:“加大賭注,鋪平後路,他們走的愈發平坦,後面就會輸得越慘,廟堂再怎麼高,輸得一塌糊塗,也得迎接來自江湖的風雨。”
這番道理是龍場鎮老秀才經常說的,廟堂只所以高,是因為每個凡夫俗子心中懷有對聖人道理的崇敬,但江湖在廟堂之下,有了聖人道理學問的支撐,行走千里萬里,也只是廟堂之下的江湖,但若是廟堂不再為人敬畏,那來自江湖之遠的憂樂,就會打碎那虛妄的功德華服,讓那些狗屁聖人嚐嚐啥叫凡夫俗子的拳頭,幹他孃的!
粗俗的話裡,誰說沒有至高的道理學問?誰又能說穿衣吃飯不是聖人道理。
懂了這些,又何懼人間憂樂和風雨。
“不借。”
金嘆兮斜瞥一眼道貌岸然的趙謙之淡淡說道。
趙謙之苦笑一聲,敢情兒自己剛才的那番話是白說了,口乾舌燥的說理,結果還是……
金嘆兮道:“別苦著張臉了,延川江的山野散修,歸你梳理。”
趙謙之無奈一笑,好歹比沒有要強。
風波不驚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