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書生要麼喜愛的是柳條抽新、鶯飛草長的初春,要麼感嘆的就是蕭瑟淒涼,廣袤空曠的深秋,因此這送春迎夏的暮春時節向來為文人書生所不喜。
只是這揚州城內還是一如既往地繁華熱鬧,歌舞昇平。
陳文豪這會兒正與幾個相識的文人在瘦西湖之上的亭子裡把酒言歡,最開始談論的無非就是歌詞詩賦,緊接著看見幾個紅樓姑娘在樓上攬客之時就慢慢談論起來花魁名妓。
一個穿著深藍色長衫的文人感慨道:“都說著瘦西湖之上的花船不計其數,慕名而來的文人雅士也不計其數,可踏進那西湖之中的頂尖兒花船上的人卻真沒有幾個!要麼就是官居一品的大紅袍,要麼就是富可敵國的大善賈才有面兒能讓那花船裡邊的人兒喚上一聲大人,至於我們這些清貧學子,可真是畢生無望啊!”
話音剛落,幾個吃酒的書生都有些嘆息,這會兒一個眉眼清秀的書生道:“幾位兄臺萬萬不可如此感嘆,都說天不殺少年,霜不動春柳,又有言道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怎能如此頹喪呢?”
“畢兄說的有理!”先前那深藍色長衫文人哈哈笑道:“是為兄頹廢了些,多謝師弟提點!”
又一人說:“雖說是這樣說,可真是等到我等出頭之日不曉得是何年馬月,那時候只怕名揚一方的花魁都已人老珠黃。時間流逝不等人啊!”
稍微感嘆了兩句,先前那深藍色長衫文人又笑道:“不曉得各位兄臺聽說了沒有,那花魁李佳人竟然有半個來月沒有見人。”
“哦?”說到這裡一人問道:“所為何事?”
“那誰能曉得出了什麼岔子?只聽說那老鴇都急得連飯都吃不下了!“
又道昨日在紅樓上遇上了一個清倌,雖嘴裡說著只賣藝不賣身,可只是將銀子丟下去便老老實實給你暖被子,惹得眾人哈哈大笑。又一人道前些月與一個官宦子弟做了一筆買賣,只是寫幾首詩詞賣於那人便得了四五十兩白銀,接下來幾個月過得可真是滋潤。臉上洋洋得意,其餘人滿臉羨慕,道自己怎麼就沒遇上這等“貴人”。
酒過半響,先前那姓畢的文人轉頭看著陳文豪,”誒,陳兄?咱們幾人差不多有半年沒見,怎麼如今你變了這麼多?當初你可是話最多的那人呢!“
陳文豪苦笑了一聲,抱拳道:”心裡有事兒,自然是嘴裡無言。“
都曉得不揭人家苦處的道理,只是說了幾句若是有求,自然是竭盡全力這樣的話之後就轉開了話題。
先前那深藍色長衫文人轉轉眼睛,“今兒個陳兄如此低迷,倒不如咱們幾人一起去揚州最有名的紅樓去找找樂子,也順道給陳兄接風,大家說如何?”
登高狎妓都是文人自詡的風流,於是眾人也沒含糊,一個個大聲叫好,”今兒個可得兄臺多出一些銀子,否則可要寒了陳兄的心!“
“自然無事!若不是因為前些時日買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如今這幾天就叫我白請都行!”
聽到身旁眾人談論得興高采烈,陳文豪微微苦笑,打斷了這幾人的談論,“各位兄臺,鄙人家中有事兒,只怕是不能跟幾位兄臺去紅樓賞景了,莫怪莫怪!”
“陳兄,你這可不地道!”
“正是此理,咱們乘興而去,唯獨你一人想打道回府,豈不是壞了興致?”
陳文豪抱拳作揖。
幾人看著陳文豪這副做派,自然是曉得勸不回來了,就惱火地道了一聲:“既然如此,那便散了吧!各自回府吧!”
看著幾人一掃衣袖,陳文豪想笑沒笑出來,最後嘆了一口氣,將桌子上還未吃完的酒倒在一起,又獨自靠著欄杆將剩酒吃完,最後望著寬闊的湖面覺得有些沉。
揚州瘦,西湖更瘦。
揚州胭脂,西子胭脂。
陳文豪有些愣神,心想當初那些志氣雲霄的同窗士子如今怎麼就變做了這麼一副模樣?
也無心繼續流連,將這四方桌清理乾淨之後陳文豪踱著步子慢慢走下了亭子,沒走幾步就到了紅樓前頭,樓上幾個女子望見陳文豪之後連連喊道:“公子不上來與姑娘們說幾句詩詞麼?”
陳文豪作了一揖,“多謝姑娘賞臉,可家中有事不可久留!”
姑娘們嬌笑,“怕是身上沒有銀兩吧!瞧你模樣俊俏,今兒個姐姐們陪你吃酒不收你的錢如何?”
陳文豪還是拒絕。
這麼一來那些姑娘就有些惱了,罵了一聲不曉得輕重的迂腐文人之後便開始給其他行人使眼色。
陳文豪還是走,路上遇見了幾個當街為了一個清倌打架的書生,又看見了幾個富家公子坐在臨街的廂房裡邊與姑娘肆意調笑,又看見一夥販夫走卒在碼頭上汗水揮灑,可一句聲也沒做。
回到了在揚州租下來的客棧,望見客棧裡邊就只有穆春雨的丫鬟一人在客棧裡邊做針線活,便問道:“雙兒姑娘,唐公子他們人呢?怎麼一人也沒見?“
雙兒抬起頭,有些詫異,“陳公子你怎麼會在此處?”想了想又說:“譚隊長交了貨物與地下的弟兄們吃酒去了,兩個老先生去拜訪學生去了,先前我家小姐說叫你與唐公子一起去瘦西湖上賞景,怎麼陳公子你獨自一人回來了?”
陳文豪面色微苦,“我同幾個同窗好友去吃酒了,這會兒酒席散了才回來的。”
雙兒有些疑惑,“我家小姐沒叫上你麼?我還以為小姐去了東廂房是去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