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寡婦總歸是要叫人惦記,村裡邊就有一個老光棍名字叫做彭老九,整天嘴裡花花偷看人家姑娘洗澡,背上了一輩子的罵名。自打王寡婦的男人死了之後,彭老九就一直惦記上了這個寡婦,成天尋事兒跑到江寡婦的家裡來跟江寡婦說話,可話還沒有說幾句就問起了江寡婦想不想男人。
江寡婦哪裡會理會他?直接拿起掃帚就劈頭蓋臉地打!
彭老九這麼些年雖然一點肉味兒都沒能從江寡婦哪裡嚐到,可竟然與江漓漓熟識了。
其實也難怪,江漓漓原本就是從狼肚子裡邊爬出來的孤兒,村裡人都以為他是一個孽種,自然是不會叫自家孩子跟他玩。更不用說江漓漓從小就跟著王寡婦學到了一滿口的尖酸話,哪個還願意給他做朋友呢?
也就只有這個老光棍跟江漓漓臭味相投能玩到一塊兒去,只是彭老九少不得被江漓漓罵的臉色鐵青,無非就是彭老九惹得江漓漓來火之後,江漓漓就罵:“找不到媳婦兒的破落玩意兒活該死了都沒有棺材!“
這可是彭老九的痛處。
江漓漓尤為記得彭老九躺在草垛裡望著天空滿臉悠然得意,道一聲,“我道春花留不住,便叫秋水倒江流!”
這時候江漓漓就從草垛上一把跳下來坐在彭老九的身上,壓得彭老九直翻白眼,江漓漓便哈哈大笑,”彭老九你就吹吧你,哪年秋天江裡邊沒有秋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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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江漓漓手裡拿著兩三塊桂花糕狼吞虎嚥,那劉似虎稍微有些畏懼的女子正眯著眼睛看著江漓漓笑,時不時說兩句:“慢些,慢些!”
待到江漓漓吃完之後,一整盤桂花糕這女子竟然是一塊也沒有嘗過——你以為江漓漓會有這樣的好心問一句你不吃麼?
這女子三十來歲的年紀卻同二十芳齡的姑娘差不多,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吃這麼快做什麼?難道還有人會跟你搶不成?”
江漓漓隨意拿了一個茶杯往肚子裡邊灌了一口水,拍著肚皮說:”我可沒有吃過這樣的好東西,當然不能留!“
旁邊一個侍女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卻沒有吱聲。
女子又往自己的茶杯裡邊倒滿了茶,“雖然說著桂花糕比外頭賣的桂花糕可不是一個檔次,可你也別說沒吃過不是。雖然旁人不會因此小瞧你,倒是能給你添一些扯謊的印象!”
江漓漓張開腿晃盪著,用手抹了抹嘴,“我管別人怎麼看?他心裡怎麼想我不管,可要是敢說出來我指定得罵得他不是人的!“
女子捂著嘴笑了笑,伸出手指按了按江漓漓的眉心,“你這孩子,還真是,得要改一改!”
江漓漓嗤之以鼻,“屁!”
拒絕了侍女的幫助,女子起身收拾好桌子上的碗碟,由著江漓漓一個人在一張大床上翻來覆去,“怎麼,沒睡過這麼好的床麼?”
江漓漓沒理她。
將桌子清理乾淨之後這女子才重新坐了下來,給自己沏上了一壺茶,是鐵觀音。
江漓漓突然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笑容裡邊有些別的意味,“這麼久才曉得問我的名字?還這麼直白?”只怕是曉得江漓漓的回答沒什麼好話,這女子稍微頓了一下回答道:“秦淑珍,你曉得這幾個字兒麼?”
江漓漓吃吃笑,絲毫不掩飾笑容裡邊的譏諷,“我連我自己的名字怎麼寫都不曉得,還曉得你的名字?”
名叫秦淑珍女子向來都是嫻良的性子,江漓漓這種口吻也從來沒有惱火過,就只是說:“對了,你一個小孩兒跟著我們船隊做甚麼?你娘不擔心麼?”
江漓漓撇撇嘴,約莫是心裡面稍微有些良心發現,硬生生將喉嚨裡邊的那句“關你屁事兒!”給壓了下來,就沒回答。
秦淑珍也不在意,又商量著說:“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成安住上兩年?保管每天都有桂花糕吃?”
江漓漓滿臉鄙夷,“桂花糕吃多不膩麼?你可真行,就用桂花糕就想把我騙走?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啊!”
這話說出口惹得旁邊的侍女掩嘴輕笑,只是也不怪他,江漓漓原本就生得瘦弱,又比同齡的孩子秀氣許多,咋一看就像是七八歲的孩子,稚氣未脫。
可江漓漓卻惱火得很,稍稍撇過頭,“你笑個屁,屁股還沒我娘一半大你還好意思?我都替你害臊!“
侍女慍怒,可滿臉通紅。
江漓漓撇撇嘴,自然是覺得在這處房間裡邊罵架天下無敵,自然覺得寂寞如雪,就踢了一腳凳子,甩下一句“我去外頭看看,你們實在無聊”這樣的話來之後走出了房間,沒多久就傳進來哈哈笑聲。
秦淑珍透過窗看著外邊崩流不止的回龍江,心想這麼清澈的江面,做個鏡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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