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世間是有一件事是比找不到神花更令人發愁,必然是知道神花在哪卻沒法得到。
紙面土魔內裡,狄沖霄坐在空曠草地上發呆,艾德華於一旁來回繞走。厲醉楓三女皆是懶得動腦子,相伴種花移水,繼續為預定下的花圃大計全神奮鬥。過得一會,艾德華不繞轉了,坐到狄沖霄身旁,陪著他發呆。
狄沖霄奇道:“少年智慧天,這是想到辦法了?”
艾德華道:“超出某個生靈智慧極限的恐怖力量絕不是單靠智慧就能解決的,因為智慧者若無法想象出那力量能具備多強的破壞力,那想出的法子就會是自以為是,能不能成純是看運氣。就別說邪靈獸的智慧本就不比我差多少。所以還是沖霄弟做主,我從旁補缺才是正道。”
狄沖霄道:“不愧是智蘭一族,甩鍋都甩得這麼瀟灑飄逸,那可是兩隻邪靈,天成獸賦未知,我就是尊神也要先繞著走的。好在不是要和邪靈死戰,應該還有投機取巧的餘地,不過在這之前,我們是不是該先想一想蘭芳從中搗鬼的人到底想做什麼,他對惡水新到的邪靈是不是有所瞭解。女皇下發考驗,有人送來地理圖,新到沒多久的邪靈獸,神花被抓走。這些事單看沒什麼,可湊在一起,委實太過巧合。”
艾德華皺眉深思,過得一會回道:“該真是巧合,蘭芳可與邪靈一戰的強者不多也不算少,但如你般有緣擁有邪靈獸伴的人,絕無。也沒人擁有水絕罪那類可與邪靈獸達成某種交易的神魂,不過暗中搗鬼之人必然別有心思,極可能就在我們附近隱著。的確,若不將這一可能變化考慮進去,我們不僅將會是為他人作嫁衣,更會是十死無生。”
狄沖霄道:“此事還有些時間想。艾少,去邪靈獸巢,二十里為限,雖說近了些,只要你們不出土魔,就不會受到天成獸威的影響;兩獸正在對戰,只要咱們安份些,一時半會不會受到攻擊,先看看地理圖有沒有動靜再說。惡水靈脈絕不會說謊,若是沒有動靜,那就是神花已然被吃了,雖是極為可惜,但也就不用再煩神了。”
艾德華沒有異議,操縱土魔向昨日避之為恐不及的邪靈獸巢行去。
邪靈獸巢位於惡水地域最南端的廣闊山草地,此處惡水多是小溪小泉,偶有河湖也是盡皆窄淺,不為水獸所喜,也難容強大水獸安身,因此成為地陸獸群聚居地之一。紙面土魔於草地上浮現,緩緩向邪靈獸巢接近,越前速度越慢,來到一處小斷崖後不在前行,滑到崖壁上,睜大雙眼。
土魔內,狄沖霄湊在蘊靈臺的土魔眼前遠望,雖是有看到兩道靈光在對戰,卻是看不清外相,思索之下對著艾德華揮揮手。艾德華會意,慎之又慎地操縱土魔自斷壁滑下,繼續前行,直到狄沖霄示意停止方停,心下發緊。彼此相距只有十五里,這一距離對邪靈獸來說等同於近在咫尺。
有靈光奇變偽飾紙面土魔,對戰神分的邪靈獸一時半會不會發現土魔存在,狄沖霄輕語安慰艾德華放心。凝神細觀,狄沖霄終是看清邪靈雙獸一是六尾狐,一是幽魂獅異類,獅身散化不是虛無靈光,是靈身水相。狄沖霄心道難怪惡水靈脈逃不過它的追索,當它散化靈身時就可與任何惡水合為一體,只要它想追索,惡水地域就沒有它找不到的事物。
狄沖霄退離土魔眼,對艾德華簡說雙獸後問起地理圖動靜。
艾德華一直有盯著地理圖,回道:“沒有動靜,不過我有一個直覺,神花該沒有被吃掉,該是在獸巢裡被某種靈技封禁。邪靈獸無論智慧與情感皆是遠在一般生靈之上,各有喜好愛憎,神花玄奇不在自身靈光,是能讓死去生靈復生,吃掉它所得有限,實是天大蠢事。當然,它要是馬獸鼠獸又當別論。”
狄沖霄道:“多尾兇獸也在其中,此種兇獸天成獸賦極多,神殞荒原的七尾猞猁就是。狐獸若是要搶神花,必是因為它到了六尾成長界限,需要天地靈珍助力才能成為七尾狐獸,此事等同於死而重生,正與神花玄奇暗合。”
世人皆知多尾兇獸的成長是直接長出新尾,艾德華聞言好奇,看向狄沖霄。
狄沖霄道:“凡事都有例外,就像朱雀與鳳凰,皆是鳳獸,皆是借火重生,可一是食火重生,一是浴火重生。那狐獸六尾並非是一般大小粗細,第三尾最大,其餘一般,這就說明在六尾這一成長階段中,三尾威勢最強,玄奇最多,獸神靈源也是寄宿於其中。但強弱並不是不變的,此類狐獸便是斷尾重生,那時若有小尾超出成長界限,重生之後就會成為大尾,又若是成長中別有機緣,新生七尾就此成為大尾。此事說開了極好分辨,但狐獸斷尾成長之時正是它最弱之時,所以重生之前都是隱躲荒野深處,哪裡會被人看到。”
艾德華道:“別說智蘭一族,就是仙蘭宗也無典籍提及此事,你這小子居然知道。”
狄沖霄笑道:“我少時和此種斷尾成長的稀少狐獸打過,完全不是對手。之所以沒死,是我體內隱有狐獸至尊噬天狐的靈光。”
艾德華道:“喔,你的意思是說,你有法嚇跑六尾狐。”
狄沖霄道:“艾少就是腦子活,只是對方是邪靈獸尊,不是王獸皇獸,哪可能被殘餘靈光嚇住,唬一唬還能辦到。恰也正是那兩隻皆是智慧超人的邪靈獸,我才有法蒙上一蒙、拖上一拖。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咱們身後的暗影,心思不明、實力不知,我若去應付獸尊,你們聯手也未必是他對手。”
艾德華道:“這事可真愁人,明知有人想搶現成,可還是不能不順著他心意走,上策是設法令他由暗而明,但他既能設下此種暗局,哪是會輕易上當的笨蛋。”
狄沖霄點頭,默思一會後道:“對付非常之人就要用非常之法,老話說得好,置諸死地而後生。”湊到艾德華耳邊低語心中想法。
艾德華邊聽邊想,聽完就已是將想法變成一個可行計劃,反說與狄沖霄,商討其中細節。事關重大,必須謹慎,半點不能輕忽大意。
過得一會,互斗的邪靈獸尊終是發現到被靈光奇變偽飾遮護的紙面土魔靈光,知是這兩天在惡水地域打晃的滅神師找了過來,暫時分開。六尾狐獸有心入巢搶奪神花,幽魂獅哪肯為了幾個弱小人類就離開獸巢;六狐尾有心先殺人洩洩火氣,可又怕幽魂獅會趁機棄巢,帶著神花遠離。兩獸互相威嘯間,紙面土魔已然接近到十里之內,不敢再近,張開嘴。
狄沖霄躍上地面,取出龍牙破靈劍,橫劍於肩,長笑作歌,悠然行到兩獸前方。狄沖霄偷眼打量幽魂獅身後的獸巢,雖不真切,可巢內洞壁上映現著淡淡幽紫水波無疑。
狂妄人類居然敢接近,六尾狐與幽魂獅皆是要撲擊,偏又是互相防範,弄到最後又成了互相威嘯。
狄沖霄道:“兩位獸尊,我不通獸語,可狐尊六尾必有通靈玄奇,獅尊定然吃過滅神師,水靈無相,隨便變個人樣就可以了。我有重事要與兩位獸尊商議,是打是殺,兩位不妨聽過之後再說。兩位實力相當,以獸尊的尊傲絕不會要人類相幫,可若我盯著其中一位強攻,另一位必能借著短暫空隙脫身而出。六尾狐,你很想入巢,是不是?幽魂獅,你很想棄巢遠行,對不對?”
水靈匯聚,幽魂獅背上幻現一個半身水人。水人道:“本尊對人類模樣毫無興趣,水靈傀儡足夠了。”
狐獸道:“人類,你身上的氣息非同一般,是六靈飛翼。本尊原以為你是受虎獸驅使的虎倀傀儡,沒想到還是活人。”
狄沖霄道:“原因很簡單,我與六靈飛翼是同伴。在兇獸眼裡,人類是一種擁有名為神系覺醒天成獸賦的兩腳獸,很巧,我這兩腳獸擁有一個能和邪靈以上獸尊安然相處的神魂,前提是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達成某種交易。當然,在那些盯梢弱獸眼裡,我與奉命監視我的那些虎倀傀儡沒什麼區別。”
狐獸道:“本尊對你所說至多信一半,但此事並不重要,你來此是為了什麼事?你的回答將決定你的生死。”
“當然是要替同伴尋找能助力成長的靈物與食物。這就是我為能與虎尊安然相處而付出的交易條件。”狄沖霄暗道到底是邪靈獸,半點不給你胡扯拖延的機會。
幽魂獅道:“原來你不過是一個活著的虎倀傀儡,不過一個活人確是遠比一具屍體更有用。人類,你是替六靈飛翼來向本尊請求分享這片荒野的麼?”
狄沖霄攤開雙手,道:“你的實力並不比我的同伴強,用請求不覺著可笑嘛?原本我沒打算來此打攪兩位的對戰興致,在惡水地域搜轉一圈就走,可惜的是,此處並沒有我想要的靈物,偏又是不能空手而回,所以只好來見兩位了。”
“人類,你想要食物?你是想要本尊麼?”幽魂獅惡聲咆哮。
狄沖霄道:“猜對了,我不貪心的,一條尾巴就足夠了,且無論是哪一位的尾巴都可以。兩位一個必要入巢,一個必要護巢,實力相當難分勝負,為什麼不在現在與我做一回交易?並不需要結盟,正如我先前所說,只要我盯著一位強攻,另一位就能得到足夠空隙做想要做的事。六尾狐,狐獸在人類神話中一向是精明與智慧的象徵,如此好事,代價只是對方的一條尾巴,你不會反對吧?”
幽魂獅看向六尾狐,嘶聲咆哮。音色中滿是尊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