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本是極度驚恐,聽清楚話後發自內心地歡喜帶路。
狄沖霄跟在後面納悶不已,前面男子會帶路是意料之中的事,可為什麼會笑成這樣?細思之下,狄沖霄想通關節,心中萬般滋味齊湧,此人倒不是在幸災樂禍,只不過是在他為自己能多活半月而開心。狄沖霄看向如洗碧空,深覺這種對待英雄的態度實比幸災樂禍更令人痛心疾首。
維朵家在村西北的山腳邊,靠著穿山而過的大川河,之所以是簡陋石屋,除去貧窮,也是五血三等制對罪血階層的衣食住行有著極其苛刻的限制。男子叫出維朵後就一溜煙地逃了。維朵看看狄沖霄,目現疑惑與驚恐,這人不是先前遇到的人販子麼?原來他是赫斯汗的僕人,不是想來搶人吧?
狄沖霄沒想到維朵就是之前的高挑農女,在她出聲驚叫前伸手捂住她的嘴,拉入懷中走進屋內,關上門,輕輕嗅了嗅,果是自她身上的花草香氣中嗅到一股淡淡的腐臭血腥氣。
維朵似認命般不在掙扎,待得狄沖霄鬆開手,緩緩跪在地上,請求待大哥嚥氣之後再跟他走。神色之平靜,語氣之平淡,就像將做女奴的人是別人一般。
狄沖霄皺眉道:“拜依英雄一世,為什麼他的家人也像旁人般認命自賤?”
維朵沒有回話,只是悽然一笑,看似平靜,可眼中滿是無法壓抑的不甘、憤恨,及無言控訴:英雄?罪血們需要英雄麼?哥哥為罪血們付出僅有的生命,可又得到了什麼?!
狄沖霄扶起維朵道:“很好,有此眼神就說明你的心並沒像村人般麻木不仁。我算不上好人卻絕做不來人販子,先前是看你漂亮可愛才想搭訕,好能親一親。”
聽他這麼一說,維朵心情反而放鬆了不少,面前此人沒必要對一個罪血說謊,而且以他的力量,若看中自己,也足可強來且不用擔心後果。驀然,一顆少女心沒來由地劇烈跳動,他真是來追求自己的?還是像其他遊人般只是想找個漂亮罪血樂上兩天?
狄沖霄藉由聞香神技感知到維朵心緒極不穩定,便不說話,只是溫和地對她笑。
維朵盯著狄沖霄看了好一會,終輕柔地道:“你是不是好人對我來說不重要,你的眼神很溫柔,讓我感到很溫暖。我想你應該是大華遊人,並不清楚對一個罪血賤民表達愛慕是件極危險的事。走吧,今天我將擁有一個美好回憶,它是神也無法奪走的珍物。”
狄沖霄呵呵笑語:“我這人打小就是長兄如父,又是某個大情聖的兄弟,對可人小妹妹一向是愛護有加,哪管得了別人怎麼想。”面色一肅,又道:“維朵,我並不知道你住在這裡,原意是來看看你哥哥還有沒有救。這一路上,村人的行為都讓我覺著罪血們需要一個悲壯死去的英雄,幸好你不像他們。別問為什麼,更別問是誰讓我來的,你只需記住公道自在人心。”
維朵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細細打量狄沖霄,覺著他滿臉真誠不像是在尋人開心,驚喜之下雙手捂嘴,眼蘊淚光,香肩聳動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狄沖霄偏過頭看向裡間,道:“不用急著說謝,若能救治你哥哥,親一下就成。帶我進去吧。”
“那個,洗血令是怎麼回事?”維朵向裡間走去。
“我不認識路,問人又沒人肯說,只好玩狠的嚇人,還真有用。”
“別怪他們,我家是罪血中的魔血,賤民中的賤民。”維朵輕嘆著推開哥哥住的屋門。
屋內陳設簡單,最大的物件該就是傷者所躺的大木床,沒有漆染,木質細膩紋理清晰可見,必是山中好木材。
維朵側轉身,看向狄沖霄,眼瞳中滿是期盼,不知怎麼回事,這本該是第二回見的陌生惡臉容男人給她一種像哥哥般強大可信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