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辭與慕容博相繼離去,留在客棧的眾人,重新點燃火把。
多數人卻將目光,投向了正在地上呻吟的慕容復,眼見他氣若游絲,滿身泥土,再也沒了適才那副翩翩公子的佳態。
群雄中有被慕容博剛才打死之人的親朋好友,自將仇恨轉嫁到了慕容復身上,可他已然成了這樣,也不好再去出手報仇,只氣的目眥盡裂。
丐幫長老呂章抱拳說道:“諸位,慕容家是鮮卑族人,我丐幫早有所聞,只是不知他們父子的狼子野心,今日我們就在慕容復身上搜上一搜,看能否找出有價值的佐證,卻也不能聽信別人一面之辭啊!”
“呂長老說的是!”
“就請呂長老在慕容復身上,搜上一搜,如此也不違江湖道義!”
呂章也不推辭,蹲下身子在慕容復懷中摸索一陣,掏出了黑黝黝的一物,竟是一塊黑玉雕成的方印,上端雕著一頭形態生動的豹子。
他將玉印一翻,顯出篆字印文,群雄中有人於書字一道略有所知,識得是“大燕皇帝之寶”六字,當下大吃一驚,失口道:“這是大燕皇帝玉璽?”
呂章也識得篆字,重重點頭道:“慕容氏世居姑蘇,迄今已百餘年,怎料慕容復竟將玉璽隨身攜帶,顯然無時無刻都在想謀奪大宋的錦繡江山,建成他們的大燕王朝。”
他說到此處,將玉璽放在一旁,又在慕容復懷中掏出一個油布包來,開啟油布,抖出一幅黃絹,雙手提起。
“大家來看!”
眾人見黃絹上以硃筆書寫兩種文字,右首的彎彎曲曲,奇形怪狀,想是鮮卑文字,左首則是漢字,最上端寫著:“太祖文明帝諱皝”,其下寫道:“烈祖景昭帝諱雋”,其下寫道:“幽帝諱暐”。
另起一行寫道:“世祖武成帝諱垂”,其下寫道:“烈宗惠愍帝諱寶”,其下寫道:“開封公諱詳”,“趙王諱麟”,絹上其後又寫著:“中宗昭武帝諱盛”,“昭文帝諱熙”等等字樣,皇帝的名諱各有缺筆,至太上六年,南燕慕容亡國後,以後的世系便都是庶民,不再是帝王公侯。
就見黃絹上世系繁多,他們也無心詳覽,但見那世系表最後一人寫的是“慕容復”,其上則是“慕容博”。
呂章嘆道:“果然啊,慕容家乃是鮮卑燕國帝室後裔,他們父子二人為了興復燕國,四處興風作浪,害得我丐幫大業險些傾覆,可他們的興復大業,也至慕容復而絕……嘿嘿,也真是報應啊!”
他說著禁不住仰天長嘯,雙目中淚花瑩然。丐幫這一次震盪不可謂不大,一切根源卻都是三十年前雁門關一戰。
丐幫眾人都是心有同感,智光大師說過他們去雁門關伏擊契丹武士,就是受了一個江湖妄人嗦擺,喬峰詢問此人是誰!
智光大師曾說這人已死,不好再毀壞他身後名聲,怎料人還活的好好的,在江湖上興風作浪!
……
圓月高懸,到處一片發亮的銀色,顧朝辭與慕容博輕功展開,當真是有如追風逐電,讓人看去就是兩道影子在不停飄閃,片刻之間,已離開了市鎮,進了一片林子。
顧朝辭眼見密林,就像罩了一層薄霧輕綃,而月色下的慕容博,問出為何不殺王語嫣的話來,那一雙眸子射出的奇光,如此情景下,令人倍覺詭秘。
顧朝辭忽地心頭一凜,想道:“有沒有埋伏且不說,莫非這丫頭,也撐不住了?”
王語嫣本就負在他背上,想著右手食中二指已搭住她左手腕脈,一探而下,只覺脈馳而滑,緊而亂,正是真氣將盡的徵兆,再轉頭一看她,早已昏昏沉沉了。
顧朝辭尋思:“這老兒好生陰險,她體內真氣漸盡,到底是去追殺這老兒,還是給她接氣?”
只聽得慕容博冷冷地道:“這丫頭真氣轉眼便盡,你是否以內力替她接續?倘若她斷了這口氣,任你神功蓋世,恐怕也不能真的起死回生吧?”
顧朝辭知道他所說確為實情,但自己只要助王語嫣續命,別說追殺慕容博,他或許還要乘機來殺自己!
這人死了兒子,將心比心,肯定瘋狂出手,然則眼睜睜地瞧著她斷氣不成?
他費了這麼大勁,將王語嫣帶到這裡,就是想著去找無涯子,未得見正主,便任由她真氣衰竭而死,實在讓人不甘心!
行,慕容博殺不殺的,以後再說!
我先盡力而為吧,她是死是活,瞧她的運氣了。”
想著駐身停步,右手握住王語嫣左手,勁力陡發,一股綿綿密密的真氣向她緩緩送入,淡然道:“慕容先生真是高明極了,先以暗勁化去了我給她注入的真氣,我還是懵然不覺。”
慕容博哂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慕容博,又藏身少林寺,若連這點小把戲也不會,那我這些年豈非虛度了。”
顧朝辭剛要回話,略感有異,一看王語嫣伏在自己肩上的俏臉,兩串淚珠直瀉而下。心知她心疼慕容復之死,又心痛姑丈適才無情的一掌。
只是此刻也只有自己,才看見她這悽愴的情景,不過這事誰也幫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