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對於蕭遙的自怨自艾,齊瀟陽漠然開口道。
“你……”蕭遙瞪大了眼睛,就要發火,但火到心頭,卻又奄奄自熄。
是啊,自己如今已經是這般悽慘之狀,毫無懸念地敗給了齊瀟陽,勝者對於弱者的藐視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嘛?
兄長想必看到自己這副樣子,一定失望透頂了,也不會再管自己了,會讓自己在這顆極地星球中自生自滅罷。
想到此處,他越發覺得憂傷與悲哀起來,他真是太沒用了,從小族中的大人就拿他與蕭十一做比較,長兄什麼都做的完美無瑕,盡善盡美,是所有人心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是眾星捧月的月,而他這顆星星,做的再好,也在完美無瑕前黯然失色。
猶如皓月之光與流星之光,後者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時至今日,這種局面仍沒有改變,他的長兄在修行的大道上一騎絕塵,已經走出去太遠太遠,而他追在後面卻連他的背影都看不到。
同時,又有諸多的強敵,如雨後春筍般唰唰唰地冒出來,他還要費勁心力對付這些同行者。
真的好累啊……太累了,乾脆放棄修道好了,做個醉生夢死、縱酒濫杯的豪闕貴公子擺爛好像也很好啊,又或者不回族中了,去江南之地,購置一座豪華別院萬頃良田,大隱隱於市,美人紅酥手,談笑有鴻儒,豈不快哉!?
僅僅片刻,蕭遙方才激戰中的那份高傲鬥心和悍然意志,彷彿頃刻間便土崩瓦解了,他在失敗的陰影泥沼中快速地沉淪了下去。
他的心思瞬間散漫起來,早已沒有了和齊瀟陽爭辯的興致。
齊瀟陽也不管他,只是自顧自地開口道:“駐足高處,履於平地,我從不覺得這能改變我的心境本質,登臨高處,的確會讓人心曠神怡,俯瞰眾山小,但也會讓不少人心生一股飄飄然的優越感,我駐足穹巔,俯下身去看到了盡是些如同螻蟻的渺小景物,這樣的我豈不是如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一般,俯瞰人間,笑眾生紈絝執迷。”。
“但你別忘了,你只是站在山巔之上而已,真正偉大的人,不是你,而是這座山巔本身!你只是狐假虎威的那隻狐狸,只因為踏在巨人的肩膀上,你就以為自己比巨人還要高大了嗎?”
齊瀟陽言辭銳利,句句似尖刀利刃般地插在蕭遙的心窩裡,讓這個幾乎要墜入無盡深淵的年輕修士,忽然心生強烈的愧意和惱意!愧來自於兄長對他的無限期望,惱來自於他的道心竟遠不如齊瀟陽這女人堅韌無暇。
他畢竟是個驕傲的人,自小便於世間一流的天驕爭鋒,縱然道心受挫蒙塵,也不會沉淪頹喪的那般迅速。
而齊瀟陽這番言辭犀利的話語,彷彿當頭棒喝,打醒了這個快要廢掉的人。
蕭遙忽然覺得輕鬆與釋懷了,一直以來在他心頭深處掛礙的那些面子、排場、名次和地位等等,此刻忽然在他心裡散成一團齏粉了,恍如過眼雲煙一般。
他艱難地發力驅動四肢,熾熱的痛感幾乎透徹骨髓深處,但他仍是咬牙堅持,最後終於盤坐起來。
他開始自我審視自己的過往經歷,在洞徹蕭遙這個人的一生本質。
一路走來,他自出生以來擁有的,絕大多數都並非他自己掙來的,他一出生便含著金鑰匙長大,吃穿用度無一不堪稱錦衣玉食,修行資源更是取之不盡。
五歲那年,他目睹長兄運氣似大河滔滔,源源不絕,一氣千里又百里,他頓時便心生羨豔,那一日他將自己的煉氣想法告訴父親後。第二天,族中便為他請了一名老師,那人便是以“煉氣第一”著稱東陸的五氣朝元宗中的某位絕代名宿,為他親解煉氣法門。
十歲那年,他目睹長兄在成人禮上,被授予鎮族靈寶——“驚天”,他手持驚天揮出大江大河般的滔天劍光,幾乎一劍一敗,直接敗盡了當天挑戰他的108名修士,其中不乏同齡中的天才修士,以及不少成名許久、戰績斐然的修士強者,一度躋身當時的青年修士之冠。
那一日後,他便心生嚮往,想要走上修劍的道路。
於是,第二日長兄就成為了他的劍道老師。
走到今天,他一直都是順風順水的,堪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根本沒有經歷過什麼大的挫折和失敗。
縱然六年前,他於龍血湖上刺出那一劍,反而一招之內便遭遇重創。
但他頗不以為然,畢竟君莫笑是天人修士,自己能以超凡領域越階殺傷他,已經足以當做一種莫大的榮耀和奇蹟了。
但到了如今這地步,他才慢慢地看清楚自己,有多麼的羸弱且脆弱,再這樣走下去的話,他是不會有什麼大出息的,也絕對跨不過天凡之間的那道深邃無比的天壑。
他終於認識到自己缺少的什麼了?是真正意義上的一步一腳印的前行,所謂修道,不僅僅要走過他人走過的道,更要走出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