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察覺他此刻異樣,齊瀟陽低聲輕柔地呼喚著他。
君莫笑這才察覺自己的異常,平息心中的殺意,便開口詢問蕭野:“你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完全找不到一點昔日的痕跡,不僅僅是你的樣貌,連氣息性質都迥然不同了。”
“這事便說來話長了。”蕭野長嘆一聲,放下手中碗筷,就道:“六年前那場大戰中,我被主帥遣去琅琊求援,但不知為何,那片地域發生了詭異的天變地異,似有大神通者,在陽關為中心的萬里之地佈下天地巨勢,我無論如何都離不開北境前沿,而後陽關被蠻軍攻破,數千裡大地毀於一旦,血流成河,一道恐怖的血氣陣勢蔓延數千裡,在噬取那方土地的生命精華,我也被那陣勢血氣所染,近乎身死道消之刻,一名遊走四方的道人路過,破開那天地陣勢,將我救下,但經過那血氣侵犯,我內息全摧,身心俱殘,更是面目全毀,跟著那道人靜養四年,才恢復瞭如今容貌和實力,但即便如此,我的奇經八脈已廢,就算是那道人也沒辦法,我便重新擇路,以科學側作為重新修行的道路。”
聞言,君莫笑想到了什麼,冷笑一聲:“天地陣勢……哼,真是好笑啊,昔日名震天下的絕世人物,手段竟然如此齷齪,膽氣竟然低微到猶如老鼠一般,真是國有碩鼠,後患無窮!等著吧,我會一個個找到你們的。”
蕭野察覺了君莫笑話中有話,就問:“你知道些什麼?傷復之後,我一直在查當年的事情,真的很奇怪,蠻族那道恐怖的血陣自陽關縱深蔓延數百萬裡,竟然到了北境邊界處便停下了,更奇怪的是那血陣似乎有意無意地避開了琅琊澧泉等北荒大城,專挑一些荒原之域啃食侵犯,隨後七天七夜間北境上空騰起滔天血雲,那方地域的生靈全部被吞噬,化為血陣汲取的養分,隨後血陣不知為何自然消散。”
“在此期間,北境琅琊、澧泉等大城的帝國軍隊以及帝都中樞方面竟然沒有做出任何介入,明明帝國七御將個個都有著驚世駭俗的恐怖修為,但他們集體靜默。還有,帝國的那位監國和元帥在那七晝夜期間一度離奇消失,不知所蹤,消失前,元帥向各地軍隊頒下了嚴禁擅動,違者必誅的軍令,我到現在都不懂,為什麼要這麼做,一切都太撲朔迷離了……”
說到這裡,蕭野變得神經質了,雙眼投射出一股詭異的目光,君莫笑很熟悉那種目光,在六年前,他也有過一段那樣的時期,困在無法理解的迷霧之中,徘徊與彷徨,找不到離開的道路。
那種鬼魂一般纏繞在心頭的迷霧,真的讓人變得瘋狂。
“交易,是一個可恥的交易!別的就不要問了,你承受不住,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去做些什麼,一切由我來……由我來點燃這長夜將盡的第一把火。”君莫笑對此感同身受,但他不能告訴蕭野那個血淋淋,聽完令人感到絕望、憤怒、噁心和無力的真相,他只有孤絕的一路向前,直到那些該死的人都死了,他才能倒下。
“交易?你是說……有人把北境數百萬裡地……交易給了蠻軍?”蕭野聽到這兩個刺耳的字元,他心裡深處的某根弦忽然啪嘰一下斷了,猶如一柄奪命的利劍插在他的心口上,這些年他為之堅守的東西,為之相信並奮戰了幾乎半生的東西,似乎變得一文不值了。
他猛地站起,雙眼投出如同惡虎般怨毒嗜血的目光。
忽然,他雙臂一振,仰天咆哮開來,渾身瞬間進射出強度驚人的能量波動,整座酒肆乃至於整座關中小鎮,都因為他散發出的能量波動在劇烈地震顫,彷彿頃刻間就要崩毀不存。
關內的邊軍第一時刻朝著能量波動的釋放中心探尋過去,天空中的武神很快鎖定了能量源頭,同一時刻超級計算機分析出了能量波動的性質,他們很快判斷出這種能量性質屬於斬鬼關記錄在案的上尉蕭野。
蕭野的通訊耳機嘟嘟的在響動,裡面是天空中武神傳來的警告訊息,要求他立刻停止釋放這種頻次的能量波動,否則要給予禁閉處罰。
遠處的邊軍士卒,在受到空中武神的訊息後,也在罵罵咧咧地吼道:“老蕭,你他孃的瘋了不成,亂震一通!搞得我們還以為是敵襲!”
這一切,蕭野都不在意,他靜靜地盯著君莫笑,眼眸深處卻有猛獅惡虎,在洩底肆理地咆哮著,彷彿頃刻間就能從眼眶中撲殺出來,將眼前的一切摧毀殆盡。
“這樣級數的能量波動……你已經回覆到了凡人八段左右了,按修真側來說可以稱之為準宗師,以科學側的段位劃分來評價你,應該在上尉級別。”君莫笑看著他,平靜地說道。
凡人領域,以修真側的角度來說,將其分為辟穀、春播、長生、夏收、好手、強手、一流、準宗師、宗師等九個段位,位居凡人八段,已算是江湖中橫行一方的大高手了,有開宗立派的資格了。
極端的爆發後,又是極端的沉默。
蕭野此刻的面色已經完全冷了下來,他迫切想要知道迷霧中的真相,想要一個可以殺死的具體的物件,他冷冷的問君莫笑道:“告訴我,是誰做的?”。
“一個準宗師能做什麼?”君莫笑反問他。
“能去死。”蕭野聲色俱厲,渾身殺氣逼人,用幾乎咆哮般的聲音低吼道。
君莫笑很能理解,有時候活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他與君莫笑一樣在那支傾覆的軍隊中收穫了太多太多,過命的兄弟,心繫的戀人……現在,這一切都化作過眼雲煙,有的只是一地殘甲斷劍。
他和君莫笑這六年裡,每一夜都在噩夢中度過,這場永遠都不會醒來的噩夢像是怨毒的惡咒,困縛著每一個活在過去的人。
“你這動靜一響,大約今晚,那些人的先頭部隊就會來探一探,你大可以去逼問一番,看他們的嘴巴有沒有那麼緊。”君莫笑看著他,忍不住嘆了口氣,終於開口說道,但是他的語氣是那樣的淡然與冷靜,冷靜得彷彿是局外人一般。
“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冷靜?”蕭野很疑惑,他的聲音近乎顫抖地問。
他心裡深處某些東西正在一點點碎裂,似乎那些人正在不斷地消逝,殘酷的現實正在一點點蠶食著六年裡混沌的他,讓他逐漸明白那些人,那些曾經意氣風發的人,全部都死去了。
時隔多年,就算是他的那一腔赤誠如金鐵般的熱血也已經涼透了大半,昔日狂傲不羈的流火悍將,如今已是落魄如斯的邊軍小卒。
但即便如此他也堅信君莫笑,那個叱吒風雲縱橫不敗的少年將星不會如同他一樣,他始終堅守在這裡,就是為了有一天,君莫笑能夠再穿上那象徵榮耀與血火的焰鱗薔薇甲,扛起豹魂飛火的戰旗,從天邊馳騁而來,帶領他們由破滅再度走向榮耀。
“願以性命為刃破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君莫笑盯著他的眼睛,一如當年破陣營衝鋒時許下的誓言,這句誓言象徵著赴死的決心和決絕。
“原來是這樣……你已經做好了這樣的覺悟啊。”蕭野被他震住了,而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很清楚這話語中蘊含的意思,這是破陣營士卒在赴死前常說的一句遺言,既是最後的遺言,也是象徵覺悟的誓言。
這份誓言其中的分量對每一個流火軍人來說都重於泰山,他也曾多次在陣前立下這句遺言,很多人沒他幸運和命硬,便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