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漓不知前頭的暗潮湧動，她順著長寧宮宮女指的方向來到了後花園。
初冬時節，後花園裡的奼紫嫣紅都蔫了，一株株梅樹筆直地挺立在蕭肅的花園裡。寒凝大地，梅樹枝頭綴滿花苞，走近些看，才發現有幾朵青梅已悄然開放，暗香陣陣，若有似無，引得她踮起腳尖湊近些去聞。
赫連灝剛好路過後花園想回偏殿，不經意地抬頭，腳下卻頓住了。
灰濛濛的後花園裡，一抹如火般的明紅靜靜地佇立在含苞待放的梅樹中，遠遠地能看到白皙的側臉靠近在一點青綠旁，小小的鼻翼微微地動著，淺淺地笑容綻放開來，一時間，整個後花園好像生動了起來，他似乎聽到了梅花開放的聲音。
季卿漓聽到聲響，轉過頭來。
剎那間，輕薄的白色飄了下來，初冬的第一場雪悄然而至。
那一年的雪來得有點早，來得讓人猝不及防，就如同那抹火紅扎進赫連灝眼裡心裡般讓人始料未及。
雪落在花苞上，青梅緩緩地綻放，一時間，梅花仿似開了一天一地。
季卿漓向著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略歪著腦袋問道：“你是何人？”
赫連灝看了她一眼，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像白色的蝶，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我是赫連灝。”
“赫連灝……”季卿漓覺得這個名字耳熟，皺了下鼻子，似乎在思考，很快又抬起頭看向他，“四皇子赫連灝？”
“是。”
“你不冷嗎？”他以為她也會像其他人一樣聽到四皇子便露出不屑抑或敷衍的神情，沒想到她卻問了個讓他想不到的問題。
“嗯？”
“你穿這麼少，不冷嗎？”她又問，眼睛裡有些疑惑，純粹明亮。
他搖了搖頭。母親死的那一年，他已經不知道冷是什麼感受了。這麼多年，他的心如冰窖，又怎會覺得冷呢。
她忽然伸手碰了他的側臉，語氣認真：“你的臉很冷。”
他猛地偏了下臉，沉邃清冷的眸裡顯了幾分訝異和窘迫。
半晌，竟有淡淡的血色浮上了臉，那側被她碰過的臉如同火燒般又似有萬千螞蟻爬過，熱熱癢癢的，一向淡然的四皇子一時竟不敢看向她。
她倒不以為意。她從小跟著父親隨軍，軍營裡大多都是男子，大家也都當她是個小孩子看待，軍營裡的小兵六子跟她差不多年紀，他生病了她也會探他的腦門，並不覺得有何不妥。所以剛才碰了下四皇子的臉，她也不覺得有什麼。
看他反應，估摸著是不大喜歡她的觸碰。
她訕訕地收回了手，心想，皇宮裡的人就是矜貴。
赫連灝回過神來看著她一臉坦然的神情，後知後覺地想自己剛剛算不算被調戲了。
看她的神情，又不像故意的。
“郡主，季夫人在找您。”有宮女匆匆走來。
“哦。”季卿漓應了一聲，擦過他的身側隨著宮女走了。
幽幽梅香隨著她的身形晃動淡淡地散開，人已走遠，但那淡香似乎還縈繞在鼻間，一時之間，他分不清這香味是來自她身上還是花園裡正綻放的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