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這幾年來風調雨順,那四個幫派就猶如四根定海神針一般,穩固這小片海域,小魚小蝦再如何打鬧廝殺,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流沙幫就像一頭從諸多廝殺中成長的龐大的鯊魚,在一旁虎視眈眈。越是如此,洛陽越繁華,其下暗流湧動,沒有誰看得清楚。
天涯幫屈居第二,卻未成笑話,反成美談。真的是這樣嗎?馬秋辭不這樣認為,他作為天涯幫新晉的長老,不過而立之年就身居如此高位。有不少是他行事狠辣,無情做派的功勞。加上他極為擅長拉攏同道人心,手下聚集了一大片和他一樣秉性的人物。用兩個詞就可以說明,就是不要命,不眨眼。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自然是不要命。不眨眼就是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殺人不眨眼。
偌大的天涯幫,他可以說是誰都看不上。且不說那個老幫主,不過一個年老思退的老東西,而那個大長老孫騰義更是尸位素餐,毫無作為。他不趁勢而起,豈不是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他手下的那些兄弟?
他此刻就待在天涯幫的演武堂內,十八般武器樣樣齊全。每月到這個日子,他就會拉著兩三個武師一起練功。場上身形閃動,兵器擊撞。馬秋辭的長刀耍得有模有樣,虎虎生風,那兩個陪練年輕的武師被逼得只能死死防守。
還有一個武師正叉著腰在一旁看著。時不時點頭,眼神裡露出些許的讚賞。馬長老的武功進步很大,可惜就是武功底子有些太差。武功這回事,不比讀書,真要在此道進修,就是越早越好,早練筋骨後練式。那兩個年輕的武師就是他的弟子,別看他們如今還能穩穩守住,可再過些時日,恐怕就只有白白捱打的份了,更沒有法子陪馬長老練功咯。
馬秋辭一刀震開其中一位武師的長棍,再一刀劈向另一位武師的長棍,然後一腳踹出,那個武師退出好遠,然後馬秋辭收起長刀,就此瀟灑地停止了比武。
那兩個年輕武師微笑著收拾武器,其中一個較為活潑地上前,恭維道:“馬大哥,真要這樣,我們下次就沒辦法陪你練了,恐怕要我們師父出馬才行。”
馬秋辭微微一笑,說道:“小東子太謙虛了。”
然後他望向一旁的趙師父,說道:“趙師傅,要不下次您陪我練練?”
“馬長老,今晚練得差不多了。習武一道,欲速則不達,需要慢慢來的。”那姓趙的武師微笑道,示意兩個徒弟收拾好行囊。
“那行,下次,您老可得親自下場指導我。”馬秋辭笑著回答道,他這等身份,如此說話算得上十分客氣。
馬秋辭打算留下三人一起吃飯,飯桌上好多談論武功,可是姓趙的武師執意拉著兩個弟子離開。出了演武堂,他們就徑直從後門離開了天涯幫,沒有半點回頭的意思。
趙武師年級不過四十有六,算不上氣血正盛。或許因為習武的原因,加上保養得當,頭上沒有一根白髮。
“師父,馬大哥對練武真上心呀。”其中一個叫小東子的徒弟感嘆道。“一個月練十天,像他這個身份,還這麼勤奮,真的是不多見呢。”
“對呀,就是面目冷了點,明明有時候在笑,比不笑還要嚇唬人。”另一個較為冷淡,名叫小西子的徒弟接話道。
小西子好奇問道:“那師傅,你下次真的會親自出手嗎?”
小東子接話說道:“廢話,師父肯定會出手的。不過,也會留手的。”
趙武師沒有答話,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讓兩個弟子知道他的想法。看著這兩個幾乎自己一手帶大,涉世仍未深的徒弟,他是有苦說不出,很多事情遠沒有他們兩個小子想象得那麼簡單。趙武師也不好說明。馬長老付給他們三倍於正常價格的價錢,卻只要他們一半的時間陪練,這本就可疑。加上趙武師從天涯幫的一些人口中,得知馬長老行事的風格。看到他們眼眸裡言語裡對馬秋辭頗為忌憚,趙武師自己是個老江湖,怎麼會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這段時間自然在不斷揣摩馬秋辭的用意。他雖然習慣所有的事都往好處想,可是一想到這件事,天上沒有白掉下來的餡餅,他的心就像有一塊大石頭壓著一樣。
“小東子,小西子,你們兩個餓不餓,要不我們去吃碗奇巧居的餛飩?”趙武師笑著和兩個徒弟說道。
兩個徒弟聽到這話歡呼雀躍,奇巧居的餛飩可不便宜,味道更是絕佳。上一次還是元宵時節吃的,他們兩個可是差點沒吞下自己的舌頭。
“不過你們得答應我一件事。”
兩位徒弟紛紛點頭,齊齊說道:“師父,你儘管說吧。”
“以後,不要私自去陪你們馬大哥練武。”趙武師說道。
小東子疑惑道:“為什麼呀,師父。馬大哥不僅給的銀子比別人多······”不過,在看到趙武師的嚴肅的近乎生氣的表情,他沒有往下說下去。
小西子就比較懂事,他直接點頭道,“我們知道了,師父。”他對於師父的話向來言聽計從,不會質疑的。
小東子見狀,也只有聽話地點點頭,畢竟這奇巧居的餛飩可是半年也吃不上兩回的美味呢。
趙武師則是滿意地點點頭,面帶笑意。
另一邊,馬秋辭沒有坐在演武堂正中的椅子上,而是選擇坐在最末端。所有長老開會座次,他也是坐在最末的這個位置。他習慣於練完武功之後,喝點東西,這些毛尖澀苦,在杯底沉浸,正是對於他的一種享受,也是一種警醒。
他用毛巾擦拭額頭上的汗水,然後手捧著茶杯喝了起來。可惜,這毛尖的味道仍然不夠苦,他呲了呲牙,閉上眼睛沉思著。他從一個小人物迅速上位,再從長老還要往上爬著,光有心狠手辣是不行的,權謀和武力也是必須的。而一定的武力保證他有些特殊的時候,不必依仗他人。要不下次就拿那個姓趙的武師練練手?他笑了笑。先前與那三人套近乎,不過是表面功夫。他真正要學的就是趙武師依仗的奪命招式。
突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這是一種不可言說,被窺視的感覺。
果然,他睜開眼,看到一個黑衣人坐在他同側的相鄰座位上。兩人相對,卻只有馬秋辭一雙眼睛,那人藏在一副面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