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之下,終為螻蟻。而白袍劍客哪裡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和麵前的儒士雖已近得道,可是離那無上大道,仍差毫釐。這毫釐,如天塹,雖已數百近千年,仍不可逾越。
白袍劍客哪裡會知曉儒士早已將功法傳授于徐庸錚,可是轉念一想,不平道:“兩道無上功法?說起來簡單。古往今來,我從未聽說過有哪人試過兩道合一。你若是現在引發你的功法,我敢保證,不消片刻,那孩子便會被轟個粉碎。”
“道友,多慮了。你看此刻的他識海已碎,和死了又有多少區別呢?”儒士依舊顯得鎮定無比,絲毫沒有為徐庸錚流露出半點擔憂。
“一向中庸穩重的儒家大賢也喜歡兵行險招?還是你早已認定他是滅世之人了呢?天地不仁,可視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視蒼生於螻蟻。我和雖你自視甚高,在天地面前,卻依舊是螻蟻。不過,看道友今日之心性,那道天塹,或許,今日我找到了新的辦法來逾越逾越。”說到此處,白袍道尊竟然一笑。
白袍劍客一直以為同道還是不同道,根本不重要。而此刻眼看白袍劍客又有拔劍的跡象,原來這個狂人竟然想著拿自己來當踏腳石。青衫儒士趕忙招手道:“修羅至尊,打住。休要拔劍。我早就說過,武道一途,我是比不過你的,現如今,我不得不承認,這嘴上功夫,我也比不過你,行了吧。總之,如今那孩子在我造化界,他的生死如何,我必須得管。”
“看來我這柄沉寂百年的鐵劍終於可以出鞘了。”
“住手,難不成你想毀了這······行行行,算我錯了,行了吧。道友息怒。”
眼看青衫儒士已經投降服軟,白袍道尊開口道:“生,你可以管,死,你管不了,我來管。方才你說如今他和死了沒什麼區別,那麼,此刻就由我來。”
“那你倒是說說,你怎麼管?識海已碎,於我造化界依然是死人一個。縱然不死,也是廢人。”
“哼哼。那還不是你這牛鼻子做的好事。識海已碎?不過是小事而已,何足掛齒。”
青衫儒士不由得一驚,轉頭望向這位佩劍的修羅至尊。
“他體內有我的太上忘情訣,我助他重鑄識海三才日月星便是。”
青裳儒士撫須一笑:“如此,道友行大善。”
“善個屁,他本就是我修羅界中人,我當初就不該信了你這個牛鼻子,將他放在什麼造化界磨練多年,日後必成大器。我直接將他帶在身邊,親自傳授劍術,就算將來兩界有變,他也可以橫著走,誰敢辱他絲毫?此刻他一旦身死,我們哪裡會沾惹半點因果呢?不久前,我以手中劍一觀輪迴,才知道,他本該就是我弟子。可如今卻成了你的弟子。牛鼻子,我真是上了你的當。如今一看,你這牛鼻子好算計,你這造化界恰逢千百年亂世,天才梟雄輩出,若是以棋局一道而論,分明快到了弈棋終局。那孩子在你這處,唯唯諾諾,戰戰兢兢,像個受盡萬人氣的小媳婦。哪有劍客如此悽慘的?還想著以劍問道?我看,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得謝謝你,遑論求道。”說完,白袍劍客雙手負於胸前,看似有些氣憤。
“道友,你過譽了,我這盤棋還只到一半,一半,遠沒到棋局終了的階段。不過,若是將那柄兇劍殘骸投下去,那孩子也可以勉強入局了。”
白袍劍客搖了搖頭,“現在入局有些太晚,也撈不到什麼好處,著實風險太大,那孩子天生命薄,可折騰不起。”
“有修羅道尊做後盾,他折騰得起的。氣運一道嘛,”青衫儒士故作神秘一笑,“貧道自有辦法彌補。”
“打住,不論氣運之爭,那是你造化界的事情,我不插手,也不管你怎麼安排。我只在乎這孩子生死。這次的意外,我希望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若是他真的命薄,死在了造化界,你們儒家常講君子言而有信,那件事,你以後休要再提,我們以後也莫談什麼交情。”
“若是那早就該死之人膽敢再向那孩子出手,我不管他是好心還是歹意,別怪我的劍不認人。”
說完這話,白袍道尊瞬息之間就消失在原地。
青衫儒士幽幽道:“這人之生死豈是我們能隨意干預的?他若一心求死,難不成我也要沾上那因果孽報,與他同墜凡塵嗎?道友,你當真是無畏呀。”
“這已然不是你的弟子了,你都如此護短,看來,以劍入道的你距離大圓滿還有很長一段路呀。”
“你那界以殺入道,怎麼還能那般穩定呢?這天道,著實讓人想不通。”
“至於早就該死之人?這可實在談不上呀。”青裳儒士搖了搖頭。
緊接著,他一揮衣袖,召出一個漆黑的圓球,“徐庸錚,能幫你的只能到這了,希望你不要辜負本道尊的一番安排。”
言罷,那漆黑的圓球便飛躍到天際,轉眼消失不見。
夜已經深了,程果果的哭聲也漸漸停歇了。蕩歌山的寒仙子依舊陪伴在她左右,不知是出於對徐庸錚的承諾,還是為了其他。
白天不論是聖子出手,還是這金戈劍客的無雙劍術劍意,都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這些在寒仙子看來,都比不上那位白衣公子來得驚世駭俗。
那白衣公子此刻上蕩歌山去,多半是要掀起一番腥風血雨。要她上去報信嗎?不,她可沒那個膽量,更沒那份好心。什麼名義上的仙子這個身份,她可一點都不稀罕。若不是顧忌到她的師父……
寒仙子看著那個毫無生機的劍客,搖了搖頭。如此剛直不折的性格,在這個江湖裡,註定會折戟沉沙的。
“小丫頭,我答應了他,會將你安全送到中州藏兵殿。”
“那大哥哥怎麼辦?”
“他……”他不是已經死了嗎?寒仙子遲疑片刻,想到這個劍客身死也算一個好漢,確實不該曝屍荒野,她緩緩說道“我們找個好一點的地方將他埋了吧。不過,只能給他立一塊無名氏的墓碑了。”
“不要,我不要離開大哥哥。”小丫頭程果果又嗚咽了起來。
寒仙子試著走上前去,安慰這個小丫頭。
“你不要過來。我不准你過來。你休想動大哥哥絲毫。”
程果果推著寒仙子,也不知她一個小孩童哪來那麼大的力氣,竟然使寒仙子不得再向前半步。
"你大哥哥分明已經是死了。好孩子,你莫哭了,早點讓你大哥哥入土為安吧。這樣,才不耽誤你大哥哥的後事。"寒仙子摸了摸程果果的頭,溫柔說道。
“大哥哥……”
夜色一片漆黑,不久前更是下起了一場雨。雨水並沒有使人心情舒暢,此刻蕩歌山聖子的心情有些說不出的忐忑。他望著自己手中的寶貝八卦盤,陷入了難以名狀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