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樓主,若是有一日,我見不到了那番景象,你可要替我見上一見。”納蘭明弈笑著說道,不似在託孤。
“先生,東方此生只有您一位師父,弟子此去,望師父珍重。”
窗外終於傳來了東方的聲音,姜赭來到窗前,看到東方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扣地有聲,讓姜赭都眉毛一皺,這也太用力了吧。
東方拿起手中之劍,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裡。
“先生,東方真的走了。”
“我又不是聾子。”
納蘭又坐回桌子旁,自己拿起茶具,自己倒了一杯。因為方才那一杯早就已經涼了。
人未走,茶已涼。
“我本意讓東方輔佐圖邦那小子,現在看來,這個計劃也是沒戲了。納蘭先生,你可得賠我一個這樣的人物。”
“東方是我撿來的,怎麼說起來,倒像是你的私生子一樣?”納蘭明弈說道。
這該死的咳嗽,竟然又發作了。納蘭明弈早就戒掉了美酒,可惜,仍不見絲毫好轉。
姜赭看著眼前的納蘭明弈,沉默不言。
當初點器樓三大人物聞名江湖。
其中之一,就是這位納蘭先生的才氣,名氣。浣花洗劍之雅號的納蘭明弈。浣花詞,洗名劍,氣象萬千獨取一物。不以物喜,不以己悅,獨此浣花最傷人。
而此時,儒士裝扮的納蘭先生哪裡還有當年的才情,他乾脆躺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一柄未曾開啟的摺扇。
“怎麼了?姜樓主,又傷感起來了?”納蘭明弈咳嗽剛好,卻不忘打趣姜赭。
“明弈,我想問,圖邦到底能不能······”
“別明弈明弈的叫,我又不是你的相好,更不是你的妻妾,莫非你是忘了當初我是如何將你打成豬頭的麼?”納蘭先生說完這話,又是咳嗽了兩聲。
“先生當時好手段,姜赭可是記在心裡。可若不是如此,姜赭哪裡會得到先生輔佐呢,點器樓又怎麼會有今日的實力呢?”
“樓主倒是好記性,我卻是記不住了。”
“那請問先生,圖邦到底能不能繼承點器樓,不費我們一生之心血?”
納蘭明弈說話向來直接,這一次竟然是思考了許久之後,終於開口。
“他好高鶩遠,好大喜功,喜聽奉承之話,若是能好生管教,應該可以。但是,性格不及你十之三四寬厚。”
“如此,我當請誰管教呢?”
納蘭明弈一笑,心想著這姜赭真的是人老忘事,早年和他談論繼承之事,不說其他,若是性格不及他一半之寬厚,就當失去了資格。要怪也怪姜赭太過寵溺妻子,這麼多年來只要了一個兒子。這樣的後果,就是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這事我是不知道了,您慢慢想。”納蘭明弈淡淡說道。
點器樓乃是姜赭一人之點器樓,至於心血之言,納蘭明弈有自知之明。他如今已無多大用處,所以對於諸多事務,也看得頗淡。
姜赭又犯起了難。
“還是把他扔進江湖裡吧。”納蘭明弈說著。
“他武功低微,嘴巴又一直容易得罪人,這麼放他進去,我怕他會不習慣,我還是給他配幾個護衛吧。”
納蘭明弈聽言,眼神越來越冷。
姜赭一看形勢不妙,停住了話語。
“姜赭,你當初遊歷江湖,可曾有護衛?你是在挑選繼承人,還是送兒子去享福?若是給他護衛,不需要三月,他也得死在江湖之中。”
“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的忠告,你以後若是還敢來問我,你就把我送回點器樓吧,好讓我死在那陰沉的地窖裡,也省得你來噁心我。”
納蘭先生一生氣,後果很嚴重,前番送走了弟子東方,這一次,點器樓主姜赭竟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什麼一生心血,不過是一個笑話。
名士納蘭明弈開啟了摺扇,望著那上面的美貌女子,竟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