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星憂眼裡帶著醉意,來到床前,望著心儀的女子陷入熟睡,根據師父所說,若是情況較好,她今日夜裡就可醒來。
醒來之後,見到自己,該是怎樣的欣喜呢?自己又該如何的悲喜交加呢?
他不習慣甜言蜜語,那日山谷中所說,便是他的極致。他的言語更多的是他的笛聲。而她作為他的知己,應該是能懂的吧。
那女子呼吸悠長,臉上的血色更加紅潤。
三日之內,他要到師父的居所五十弦而去。那麼,自己最遲明日清晨就要出發。
他此時極為矛盾,既希望女子早些醒來,好讓自己看到她安好。可他又希望那女子晚些醒來,如此就不必多言語,更加不用眼睜睜看著自己離去。
他的手細細地撫摸著那張臉頰,幻想著之後的長相廝守。
離去吧。曲星憂心底的聲音不斷重複著。最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離開床榻,來到了書桌之前。
“吾妻蘇揚,見字如面。”
“幸得世外高人相助,救得汝命,終全吾願。”
寫到此,他竟是無法再動筆。什麼見字如面,他的字算得上奇醜無比,哪裡比得上他的臉。什麼世外高人相救,自己師傅明明身處逍遙,可是卻難以體會自己的心意。最後,什麼成全吾願,我此生只要與你長相廝守就可以了。
那些她照顧他的日子,細心的她替他熬藥,貼心的她情願自己挨凍也要將被子全部給他,善良的她竟然將那般的靈丹妙藥給他療傷。那些他都看見,可是為何那麼晚才開口。莫非他當時真的是鐵石心腸,無可救藥。
曲星憂一把將那張破紙抓起,揉皺撕碎。他要發瘋,可是又無法發洩出來。憑什麼他要聽那人的話?就因為他是自己的師父麼?
他只有癱坐在那座檀木椅子之上,喉嚨微微顫動。
屋內無燈,天上月光直射屋內,照在曲星憂的身上和一半的臉上。
曲星憂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宣紙之上開始出現了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那道人影與曲星憂所召喚出來的意境一般無二。
伏王,破釜沉舟。
那人身影開始慢慢完全具體了起來。
依舊是一樣的頭戴三叉束髮紫金冠,身披獸面吞頭連環鎧,腰繫勒甲玲瓏獅蠻帶,體掛西川紅綿百花袍,背後扎八背護旗,意氣風發。
不同的是,這一次,那匹高頭大馬並未出現在他身前,而是從遠處迅速賓士而來。
馬上還坐著一位女子。
那女子一身橙袍,粉黛玉面,笑容有些悽慘。
“大王,妾來了。”
那位女子走下馬來,提起利劍,再度為那人舞了一曲,一如當年之初見。
一曲舞畢,那位女子竟然自刎在那人的懷裡。
“妾只為大王一人之所有。此番先去,不想累及大王。”
那人仰天長嘯,眼睛裡如同沾滿了鮮血。
方天畫戟竟然變成了通體黝黑,帶著毀滅的氣息。
一番征戰,那人帶著二十多騎突圍而出,最後於一江邊,發出長嘆。
“孤,此生負得天下蒼生,獨獨不願負卿。”
那人的髮絲凌亂,鎧甲殘缺,百花袍早已丟失不見。
霸王欲卸甲,無人可阻攔。
一曲笛聲響起,曲星憂非霸王,此生更是有所戀。如若卸甲歸田,此生難以見佳人。
所以,那人消失在宣紙之上。
再看桌前,曲星憂消失不見,桌上只有八個字:“蘇揚吾妻,此生不負。”
扶搖榜第七此時則在屋頂之上,驚奇道:“這就破鏡了?如此簡單?”
更遠處的青山之上,一人滿頭青絲,看不出年紀,吹著簫,笑道:“有些意思。看來我這徒弟還算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