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功夫,那小廝出門來,在歐瓊耳旁嘀咕了幾聲。歐瓊的臉上有幾分得意之色。看來,今天這筆意外之財是賺定了。只是怕這小子抵賴,還是要把銀兩穩妥拿到。
“棋院無此教習,連叫這名字的弟子都不曾有。你果然是個騙子,來人呀,今日,你若交不出這銀子,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公子。”書童正是燕十七,他已經做好打鬥的準備。
“別急,想看好戲就得有耐心。若是今天少爺能不進內院,這四千兩銀子送得值了。若是還進了這內院,那也活該天意弄人。”燕東來和他解釋道。
“再等一盞茶的功夫,如若還沒有信,本公子今天也認了。給個四千兩銀子,就當交了學費,信錯了人。格老子的,敢騙本少爺。”燕東來一掌往桌上一拍,就是一摞厚厚的銀票,面額沒有小的,淨是一百兩一張的。這麼看,銀票的數目比起四千兩隻多不少。就這份豪氣財氣,引得好些人驚呼讚歎羨慕。當然還有一小部分則是鄙夷這人敗家子作風。
盞茶的功夫說快也快,說慢也慢。燕東來站了又坐下,坐下又站起。臉上流露出有一分緊張之情和好幾分喜悅。這在馮夕嬌看來,顯得十分怪異。莫非這人真的是來送錢的?
“好了,各位,今天是我輸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小老弟今天這學費交得值了。”燕東來臉上說不出的歡喜,不過在他人看來,這是強顏歡笑居多。實際上,能用四千兩銀子躲過不去入學,是大大的值了。若不是怕只等一盞茶的功夫交不了差,燕東來恐怕早就走了。歐瓊等人也流露出說不出的喜悅,似乎在空氣中都能聞到今夜美酒的芳香。
這本是皆大歡喜的結果,可惜,天不遂人願。
“且慢,公子留步。”聲音雄渾,一下子叫住了燕東來。
“敢問這拜帖是公子所有?”從棋院出來一人,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正是棋院的宋教習,歐瓊等人心裡也是奇怪。宋教習為人古板,雖說棋藝有些門道,可素來沒聽過他有什麼親故來投,這樣一個老邁且無妻的人物,莫非樹宸說的就是他。還是今天這銀子數目大了,宋教習也動了心思?
“算是吧。”燕東來笑道。
“那麼,公子隨我進內院地等棋舍。”宋教習伸手,側身一請。
“且慢,宋教習,此人縱是你之親屬,也不可如此罔顧書院規矩來厚待吧。”歐瓊出言阻攔道,這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了?他不這樣認為。
“縱使他是你收的弟子或者私生子之流,也不該如此是非不分,大庭廣眾之下胡來,寒了天下學子的心。”宋教習比之歐瓊的師父王教習棋力稍有不濟,加之王教習近來有望晉升七道國手,作為弟子的歐瓊也跟著臉上有光。所以言語不禁更加刻薄無禮。得罪人縱然不好,可若什麼人都不敢得罪,那就與庸人何異?歐瓊對自己這套理論頗為得意,而宋教習就是他可以得罪的人物。
“你,你血口噴人,老夫一生行得端,坐得正,哪來的什麼私生子。”宋教習有話說不清,他平日裡也極少和人爭論紅臉,多於棋盤打交道。
“有沒有,只有宋教習自己知道罷。”歐瓊棋力或許比不上宋教習,可論口才,三個宋教習也比不上他一個。“畢竟,誰有個私生子會往外說呀。”
“我說沒有就沒有,宋某一生清白,縱使是有,也會自己往外說。”
得,這句話還不如不說,典型的越描越黑。
燕東來反而笑得很開心。私生子這個稱呼,有好些年沒有聽到這個了。自從那個男人勃然大怒後,整個城裡都沒有幾個人敢談及燕東來這個名字了。燕十七自然知道這件事,主辱臣死,他正在計劃著今夜如何不聲不響不露破綻地殺掉歐瓊。
“大家來看看,宋教習是多麼正大光明的人物,縱使在外有私生子這般不光彩的事,也會往外說,不知道······”歐瓊點火不怕大,還打算利用旁人的言語議論來繼續打壓宋教習。
“何事喧譁。”棋院又出來一個白衣的老者。
“拜見先生。”歐瓊等幾位弟子見到後,趕忙拜禮道。這就是他們的學弈先生,王教習。
王先生一看宋教習臉上通紅,他早在牆內就聽得些許,這老哥如此秉性,卻被自己弟子逼得這樣,心中感嘆,看來自己這段時間疏忽了對手下弟子的德行管教了。宋教習不欲多作解釋,只將那請帖送到王先生手中,低聲說了兩句。王先生臉色凝重,最後點了點頭。
歐瓊心裡一驚,正欲開口動搖先生之決定。
不料王先生大聲喝斥道:“於棋院門口賭博,這也是棋院的規矩?開口忤逆師長,如此無禮,為師教你的那些禮義廉恥都從你的屁股裡進去的?胡亂敗壞他人名聲,這又是個正人君子所為?貪財而忘德,我看你是真的忘了棋院的院訓了,也不該在這棋院裡待下去了。”
“弟子知錯。”歐瓊哪裡還敢多做解釋,更不說頂撞忤逆自己師長,自己家先生的秉性,他在瞭解不過了。這時他不由得臉上冷汗直流,方才後悔剛才貪財忘德的事,此刻終於如被冷水潑醒。所以他趕忙跪下,一眾參賭的弟子都齊齊跪下認錯求饒。
馮夕嬌此刻站著,一個看客一樣,心裡嘆道,方才得意之人,如今失意之態。
燕東來則是看了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