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庸錚的話語顯得頗為託大。他言下之意自然十分明顯,他不怕麻煩,今天他可以擺平沐青箋這個麻煩。
“哼哼,那讓小,老祖就看你到底有幾斤幾兩。”沐青箋說完話,就緩緩落地。雙腳終於踏在黃沙之上。
直到如今,他的真實面容才開始模糊不清,彷彿隔著一層霧氣,看不清究竟。沐青箋善於使拳,所以當他的雙手緊握成拳,連同他周邊的空氣都被握緊凝固,沒有半點風沙揚起。
一拳,簡簡單單的一拳,風沙由靜止再度吹揚起來,輕輕吹拂著徐庸錚的臉頰,如女子的撫摸。
當今世界沒有誰真正見識過沐青箋的拳頭,但是若有人見到其拳風威勢如此,就能知道他的實力不凡,再感受到那拳頭上的危險,又有誰敢厚今薄古呢?
徐庸錚並沒有習慣手中無劍的日子,可是如此情形,手中無劍又當如何解困?他並不慌張,想起在閣樓處並指作劍引出劍氣,如今依舊並指作劍,無畏對敵。
拳風猛烈,黃沙輕卷,女子的撫摸變成鐵匠拿捏捶打鐵器的手法,再無半點柔情可言。
徐庸錚指尖劍氣忽微,肉眼難見,故只得邊守邊退。
沒有半點實質的碰撞,也沒有絲毫聲音落地聞,徐庸錚無法真正做到劍氣隨指動,隨心而漲,所以他只能以守勢嚴防。曾經他能以長劍衍滴水不漏之意截住了客流。如今劍指如何防住黃沙?
答案自然是不行的。
徐庸錚已退數丈,神魂衍生之體也有所損傷。
因為這本來就是黃沙的世界。
黃沙在前,黃沙在後,他不能顧前不顧後。
黃沙在左,黃沙在右,他無法顧左不顧右。
黃沙在地,那就是靜若蛟蛇於領地酣睡。
黃沙開始有了生命,那這沙的世界就是蛟蛇在找尋獵物。
蛟蛇開始有節奏的呼吸。
吸進去的是冰冷的沙土,撥出來的就是炙熱的貪婪。
身前黃沙一抔,身後黃沙萬丈。
沙的世界是如此的純粹,除了沙,就再無他物。風不能入,雨不能進,連同陽光都無法照射到大地之上。
所以哪怕徐庸錚的守勢更加嚴密,滴水不漏,身上衣裳也開始慢慢破碎,分不清是風的割捨還是沙土的摩擦。
守勢難以為繼?唯以攻代守。
一念及此,徐庸錚的劍勢不再保守。劍氣隨心而漲,終於漲到三尺有餘。
黃沙不停,如黃龍升騰,迅速捲起。徐庸錚用二指劍一砍,就是刮開一片龍鱗,卻因為黃沙速度較快,無法撥解開與之相連的第二片。
徐庸錚長劍不停,卻沒有多大成果,他的雙目終於嘗試微微張開,才發現這黃龍之身何其長哉!它可以一直迴轉盤旋以復原身體,徐庸錚無法辨析之前所刺穿處,自然無法突圍。龍捲不息,徐庸錚的上衣終於在黃沙的肆虐下,一絲不剩。
徐庸錚與沐青箋明明相隔不過一丈,徐庸錚始終無法察見其身型,更妄談得見其容顏。不聞其他聲音,廣闊的天地內,一條黃龍由地面騰空,彷彿直上雲霄,衝破這天地才肯罷休。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徐庸錚不知黃龍何時停歇,只有立下決心,將劍以決然不悔的姿態刺進龍身萬點金沙之中。可黃沙與劍相遇,不改其形勢,沙卷有形,交錯在長劍之上,似乎要將這無形之劍折斷才肯罷休。
當日練就截河之境,便是將自身處於急流的河水之中,雙腳立於河床之上,河水開始漫過頸部,徐庸錚光是引劍就受到河水莫大的阻撓,每揮舞一劍就是一次對於大流的悖逆與抗爭。徐庸錚用了整整三天才終於理清劍與河水的關係。不是將敵對變成合作,也不是將敵人化作朋友,劍生來為了切割,切割血脈,切割征服敵人。河水之大流不甘受到切割,故不能如此被收服。可是古人開渠築壩疏導肆虐的河流,征服和引導就此融合在一起,徐庸錚用劍築長堤,是以隔斷大江,截斷河流,河高數丈而不外流。
有些事一旦想通就變得十分簡單,徐庸錚揮劍畫圓,就築了一條通道。黃龍氣勢宏盛,乘風而起直入天空,卻再難對徐庸錚造成多大傷害。能用長劍築堤,是否就能用長劍修道路?徐庸錚沒有細想這其中道理。他向來心思通明,一念及此,就去行動,小道就成了。對他來說,劍在手,事情就會變得很簡單。
說是小道,實際上卻是一個圓洞。內外天地以此相通,黃龍肆虐,身外是劍客所在,那黃龍身內又是何方神聖?
“你這道意境從何而來?”那人的聲音頗有幾分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