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劍爐,木鑄高臺的單人樓梯層層疊疊蜿蜒而上。
頭頂是血色玄月當空,背後就是熊熊烈焰。芷姜一身大紅色嫁衣,鳳冠霞帔。大風鼓起,吹動她的衣衫,讓紅色嫁衣上繡著的金色鳳凰栩栩如生。
她不僅擁有令人羨慕的身材,五官長相也是無可挑剔。本就女子勝於男,兼且腹中有詩書,舉止得體有大將之風,在這身鳳冠霞帔的映襯下,更是將一國公主的端莊大氣、古典秀美演繹到了極致。眉間的一點硃砂鳳凰印記,又讓她多出一點靈動嫵媚。
但此刻,芷姜的面目,卻有些哀婉,讓人心碎。
劍爐之下,萬民齊聚,長跪不起。
無論大人、孩童都頭戴縞素、哭喊連天。
劍爐之上數米開外的地方,歐煉、季布、屈臣子等人想上前又不敢的樣子,都雙膝跪地祈求著,哭喊著,希望公主殿下回心轉意。唯有陳龍士站在那裡,仰天看向頭頂血月,如一棵松,不言不語,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歐煉哭的最是傷心瀝血,聲音都嘶啞了喊道:“公主殿下不可呀……不可呀!劍是鑄造出來的,是鍛煉出來的,不是殉葬可成的。”
芷姜站在劍爐邊上,再往前一步就是滾滾爐漿,搖搖頭道:“諸位不必再勸了,我也是看過劍典和歐冶子前輩留下的劍碑的:‘寶器之化,須待人氣而後成。方得鬼神之助,以克全功。’”
屈臣子一大把年紀,看到如今場面,只覺又蒼老了百年,老淚縱橫道:“劍典是死的人是或的,死物如何能信?”
“歐冶子前輩每鑄一把劍必放血,終成為一代劍師。難道他也是亂講的嗎?”
芷姜面色悽婉,卻偏偏語氣堅定道:“起風了,月升了。天地下降,百神臨觀。血肉鑄劍,人物同熔。這將是唯一可以鑄造神劍的方法……”
說罷,她最後一次看向陳龍士,“龍大哥。”
陳龍士似猛的驚醒,回過頭來上前一步道:“我在。”
芷姜露出一抹絕美笑容道:“這是孃親出嫁時,留下的嫁衣。芷姜本以為今生都無緣再穿上它,沒想到今日竟能如願。”
“龍大哥……芷姜今日……好看嗎?”嬌美動人,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似水,似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獨立劍爐之巔,火光映照之下,容色晶瑩如玉,如新月生暈,如花樹堆雪,環姿豔逸、儀靜體閒、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嬌柔婉轉之際,美豔不可方物。
陳龍士不斷提醒著自己,只是過客,勿要沉淪,聲音卻再不知不覺間已然嘶啞,誠懇點頭道:“好看,好看極了。如天上仙,如水中月,豔若桃李,我早已驚為天人!”
芷姜有些羞澀,“我想跳一支舞……只為你跳,希望龍大哥能夠欣賞。”
陳龍士道:“這是我的榮幸。”
芷姜點點頭,看了一眼舞臺,只有那三尺劍爐之頂的立足之地了。雖不完美,也足夠了。就在萬眾矚目下,芷姜輕挪蓮足,紅色長裙飄揚,起舞弄清影。
輕擁絲綢紅月衫,足踏火焰步若蓮,朱唇輕點嫵媚韻,心似菩提祈天康!
芷姜的舞姿“賦雲之蔽月,飄兮柔飄雪,皎若擁彩霞,灼約水芙蓉。”自是極美的,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忽然間,叮咚咚的聲音響起。
陳龍士不知從何處弄來一張古琴,正盤膝坐下十指連彈。
他這一世自然是不會什麼樂器的,可前世好歹也是個明星,出過唱片的。對傳統樂器說不上有多麼精通,但也不會生疏就是了。此時符合意境之下,竟將一首《胡笳十八拍》超水平發揮。
叮叮咚咚地婉轉,如大漠黃沙,如流水無情。山火交映,兵戈不止,情緒卻悲涼激動。“蔡女昔造胡笳聲,一彈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淚沾邊草,漢使斷腸對客歸。”
這本就是蔡文姬敘唱她悲苦的身世和思鄉別子的情懷。用在此處,自不能說完全符合。但陳龍士卻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了那股子悵惘與告別之意。
天籟一般的絕妙之音漫卷漫舒,營造出送別的意境,彷彿天地萬物全都溶在了這一份亦真亦幻的意境之中。劍爐之下萬民都看痴了,傷感更甚。
可惜曲有窮盡時,舞也不能一直跳下去。
芷姜心滿意足的收起裙袖,“多謝龍大哥奏樂,芷姜無憾矣。”
“今日,我化身成劍,願與你終身相攜,以慰劍魂。”